家庭困境(第3/6页)

艾米莉暴露出来的无节制不知不觉中改变了马丁对她的最初印象。有时候,她会流露出无法解释的凶狠,以及酒精引发的不合时宜的勃然大怒。她用谎话掩饰自己的贪杯,用不引起怀疑的伎俩欺骗他。

还有就是一次事故。大约一年前的一天晚上,他下班回家,迎接他的是孩子们房间里传出的尖叫声。他看见艾米莉抱着刚洗完澡的婴儿,没穿衣服,身上湿漉漉的。婴儿被失手掉到地上了,她极为脆弱的小脑瓜磕到了桌子边,细软的头发里流出一道鲜血。艾米莉喝醉了,在啜泣。当马丁搂着受了伤的女儿时,那一刻她显得无比的珍贵,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恐怖的未来景象。

第二天,玛丽安娜安好无事,艾米莉发誓再也不碰烈酒了。前几个礼拜她滴酒不沾,人却变得冷漠了,情绪也很低落。随后,慢慢地,她又喝上了,没喝威士忌或金酒,而是大量的啤酒或雪利酒,要不就是稀奇古怪的烈酒。一次,他偶然发现了一只装满薄荷甜酒空瓶子的帽盒。马丁找了一位可靠的帮佣,她很胜任这份管家工作。维尔吉也来自阿拉巴马,马丁一直不敢告诉艾米莉纽约帮佣的薪资标准。现在,艾米莉的酗酒已转入地下,在他到家之前就已经结束。通常,酒精对她的影响难以被察觉——动作迟钝或眼皮有点沉重。像肉桂-辣椒粉吐司那样不负责任的情况很少见,维尔吉在的时候马丁很放心。但尽管这样,他心里总潜伏着焦虑,担心不知哪天灾难就会威胁到他正常的生活。

“玛丽安娜!”马丁叫了一声,哪怕只是想到了那个事故,他也需要确认一下小女儿的安好。小女孩不再疼痛了,但对父亲来说她更加珍贵了。她和哥哥一起走进厨房。马丁继续准备晚餐。他打开一个汤罐头,往煎锅里放了两块猪排。随后他在桌旁坐下,把他的玛丽安娜放在膝盖上骑马。安迪一边看着他们,一边用手指头晃动着那颗已经松动了一个礼拜的牙齿。

“小糖人安迪!”马丁说,“那个老东西还在你嘴里待着?过来,让爹地看看。”

“我用一根线把它拔出来。”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乱成一团的线,“维尔吉说把线的一头拴在牙齿上,另一头拴在门把手上,把门猛地一关。”

马丁掏出一条干净手帕,小心地试了试那颗松动的牙齿。“这颗牙齿今晚就会从我家安迪的嘴巴里跑出来。不然的话,我担心家里会长出一棵牙齿树。”

“一棵什么?”

“牙齿树,”马丁说,“你咬东西的时候会把那颗牙齿吞下去。那颗牙齿会在可怜的安迪肚子里生根发芽,长成一棵牙齿树,树上长的不是树叶,而是尖尖的小牙齿。”

“嘘,爹地。”安迪用他又小又脏的拇指和食指死死抓住那颗牙齿。“根本就没有那种树,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

“根本就没有那种树,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

马丁一下子紧张起来。艾米莉正在下楼梯。他听到她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担心地用胳膊搂着小男孩。艾米莉走进房间后,他从她的动作和肿起的脸上看出来她又跟雪利酒干上了。她使劲拉开抽屉,开始布置餐桌。

“模样!”她用狂怒的嗓音说道,“你就这样和我说话。别以为我会忘记。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每个肮脏谎言。想都别想我会忘记。”

“艾米莉,”他恳求道,“孩子——”

“孩子——一点不错!不要以为我没看出你的阴谋诡计。在这儿唆使我的孩子和我作对。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出来。”

“艾米莉!我求你了——上楼去吧。”

“这样你就可以教唆我的孩子——我亲生的孩子——”两大颗泪珠顺着她的脸庞快速滚落下来,“想要唆使我的小男孩,我的安迪,和他的亲生母亲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