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者(第2/6页)

尽管还没到上午十一点,费里斯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精疲力竭地瘫坐在扶手椅上,慢慢呷着掺了水的波旁威士忌。明天一早就要飞巴黎,今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检查了一下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把行李送去法航办事处,跟老板一起午餐,买一双皮鞋和一件大衣。还有什么事情——不是还有件事情吗?费里斯喝完杯里的酒,打开了电话簿。

决定给前妻打电话是他一时的冲动。号码就列在她丈夫的姓氏贝利下面,他没给自己时间犹豫,拨通了电话。他和伊丽莎白会在圣诞节交换贺卡,收到她的结婚通告时,他曾寄去一套刀具。没有理由不打这个电话。不过他在等待,听着电话另一端铃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接电话的是伊丽莎白,她熟悉的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震撼。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名字重复了两遍,不过在认出他后,她听上去很高兴。他解释说他就在这里停留一天。他们晚上要去看场话剧,她说,不过她想知道他能否早点过来吃晚餐。费里斯说他非常乐意。

他一件接一件地处理着事务,时不时地,仍在担心自己是否忘记了某件要做的事情。快到傍晚的时候,费里斯洗了澡,换好衣服,在此期间他常常想起让尼娜。明晚他就将和她在一起了。“让尼娜,”他会说,“我在纽约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我的前妻。和她吃了晚饭,自然,还有她丈夫。过了那么多年后再次见到她,真有点奇怪。”

伊丽莎白住在东五十几街,乘计程车去上城途中,费里斯瞥见十字路口逗留的夕阳,不过等他赶到目的地,天已经黑了。那是一幢门前有遮雨棚和守门人的大楼,伊丽莎白的公寓在第七层。

“请进,费里斯先生。”

做好了面对伊丽莎白,甚至她难以想象的丈夫的准备,费里斯还是被眼前这个满脸雀斑的红头发男孩惊到了。他知道他们有孩子,可是他的大脑却未能接受他们。惊慌的他尴尬地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我们家,”男孩礼貌地说,“你是费里斯先生吧?我叫比利。进来呀。”

过道另一头的客厅里,那位丈夫给了他另一个震惊,同样,费里斯没有从感情上接受他。贝利是个举止从容、红头发的大块头。他站起身,伸手表示欢迎。

“我是比尔·贝利。很高兴见到你。伊丽莎白一会儿就到。她马上就要打扮好了。”

最后那句话激起了一片涟漪,往昔的记忆回来了。漂亮的伊丽莎白,沐浴前赤裸的粉色胴体,衣衫不整地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她细长的栗色秀发。甜美,漫不经心的亲昵,柔软迷人的身体。费里斯避开那些不由自主的回忆,强迫自己迎接比尔·贝利投来的目光。

“比利,你能把厨房桌子上的饮料托盘端过来吗?”

男孩立刻从命,他离开后费里斯应酬地评论说:“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我们也这么觉得。”

直到男孩端着放着酒杯和马提尼调酒器的托盘回来,沉默才被打破。在酒精的帮助下他们聊了起来。话题涉及俄罗斯、纽约的人工造雨,以及纽约和巴黎的租房情况。

“费里斯先生明天要飞过整片大洋哦。”贝利对小男孩说,男孩此刻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椅把手上,不出一声,“我敢打赌你想藏在他的箱子里做个偷渡客。”

比利把额头前松软的头发推到后面。“我要坐飞机,做一名像费里斯先生那样的记者。”他突然肯定地加了一句,“这就是我长大后要做的。”

贝利说:“我以为你要做一名医生呢。”

“我要做!”比利说,“两个我都要做。我也要做一个原子弹科学家。”

伊丽莎白抱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哦,约翰!”她说着把小女孩放到了父亲的腿上,“见到你真高兴。你能来我真的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