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兵哥来盖学校(第4/8页)

“我不是说这猪头不好,掉进粪坑溺死的猪,我都吃过,”那位被骂的士兵巴结着解释,“只不过,没人这样煮汤,把猪头放下去。”

詹排副嗓门直起来,说:“你们坐回去吃,先别喝汤,先吃饭,我说完了你们才喝汤。”

“别唬烂太凶,我们得听真的。”

“我哪次说假的,是你们经历少,眼光小,呆头鹅的,十几啦吧的没打过真枪,我打的响枪,你们当屁放;我放个屁,你们又当枪响,”詹排副又说,“大江南北怎么煮的我不晓得,但是大江南北的吃法我最懂。”

詹排副舀了汤,把猪眼睛也给抠进碗里。他喝口汤,清甜中有淡淡焦味,竖起拇指大喊好喝。喝完,他把猪眼睛蘸了酱油膏,扔进嘴里咬,黑汁瞬间从詹排副嘴里喷出来。他低头让黑汁顺着嘴角滴下,竖起大拇指暗示好吃,这副德行可以申请饕餮的商标专利了,而且猪眼的胶质很硬,咬得很响。阿兵哥听了,肠子都长出了鸡皮疙瘩,没人敢去品尝汤。这锅詹排副要帮素芳姨扳回来的汤,活生生搞砸了。

詹排副不死心,下午要回到驻扎地时,拿了麻布袋装猪头,甩在背后带下山去,这个北方的汉子挤在流笼厢,说要把猪头剥了皮,斩出脑浆,绝对好吃。阿兵哥们苦笑,可是当他们听到詹排副说,愿意来吃的,有免费的酒好配,大家都喊好,下山的流笼传回了下流歌:“我有两支枪,长短不一样,长的打敌人,短的打姑娘……”

第二天,詹排副领了阿兵哥们上山干活,用麻布袋扛了颗大家伙回来,笑嘻嘻的,冲着山庄走来。他把麻布袋甩在厨房地上,咚一声,把埋头干活的女人吓着了。古阿霞走来瞧,心里喊糟,“昨天你带下山,今天干吗原璧归还?”詹排副也不回应古阿霞,伸长脖子看,问素芳姨在哪,今天带了好礼物来,见她来了,却一字也吐不出来,咧着嘴嘻嘻笑不停。

“怎么把猪头拿回来了?”素芳姨说。

詹排副笑了一会儿,才说:“是刚买的好家伙,今天送来了。”说罢,捉住麻布袋边,往外慢慢卷下去,底下露出猪头。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又来了猪头。这颗头很腥,刚刚才摘下来的充满了新鲜的怨气,长舌头晾出来。素芳姨表明不碰了,而且凡是鸭头、鸡头或鱼头,她都没兴致了。厨房干活的人也摇头,没人想碰猪头,用刚出家来搪塞。

“猪头好东西,可是我们手艺不好,怕弄坏了。”古阿霞推辞说。

“它确实是好东西!就等你这句话。我昨晚问了几个懂吃的老乡,学了几招,现学现卖,教教大家。”詹排副说猪最贪吃,常活动的腮帮子有弹性,这俗称的“嘴边肉”最好吃。烟熏猪耳朵也是饕物,猪鼻子、猪头皮切薄是美食“云南大薄片”,猪头壳煮汤,猪脑当汤料,他把猪头说成是神给人的恩宠。他也知道,没人敢处理,便自己搞定这宝贝,后续的料理就交由厨房的姊妹们。

他抽了袋子,叫猪头滚出来,拿菜刀就是追杀,砍得猪头壳要么就滑了厨房一圈,要么就是乱弹,才剥下猪头皮;接着是斩壳取脑浆,詹排副砍坏了两把菜刀,连吼了十八响老子拼了,拼出半斤汗,才把猪头搞定。

他抬头看,厨房空无一人,只剩一双猪眼怨恨看他。

古阿霞不是逃开,是查看校舍。

复建进度已达百分之八十,连最难的教室水泥地,士兵都能用铁凿敲除后重灌,她对阿兵哥“军民一家”的付出很满意。犹记几日前,当八位士兵把散发桧木香、由她题上“明天会更好”的主要横桁拉上屋顶定位时,数十位被麻糬甜点吸引来的村民猛鼓掌,鞭炮声响起。在硝烟中眯眼的古阿霞,看到新建筑从旧根基冒出新芽的实体,觉得踏实,可惜帕吉鲁去伐木,没能一起感受。但是,日子一久,古阿霞察觉了免钱的阿兵哥不对劲,他们越做越慢,总是趁机休息,或是找病痛拖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