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兵哥来盖学校(第2/8页)

“这颗猪头好大呀!”素芳姨走过来帮忙。

“一点都不好,把猪头当砧板滥砍,这是冲着我们来。”凑足了手脚帮忙,古阿霞喘口气。

王佩芬追了上来,没动手抬,却动嘴说:“太可恶了,这次分明是盖布袋砍人头的意思,下次就丢个砍断脚筋的猪脚,下下次可能就剖猪肚。”

“好可怕。”

“我看是情杀。”王佩芬又跑起马了,说,“我看宿舍那群男人是为了某个女人闹翻了,把账记在山庄。”

“为了谁?不会是你吧!”古阿霞说。

“有可能,我最近老是觉得耳朵痒,有人肖想着恁祖嬷似的。”

“不是讲风凉话的时候了。”古阿霞正经地说,“我们抬到后院去,找个地方把猪头埋起来。”

一路沉默的素芳姨忽然大喊:“埋了,太浪费了,煮汤好了。”

“煮汤?”

“煮了就给他们喝,猪头汤,一定很好喝。”

“他们?”

“阿兵哥呀!他们今天要来盖学校了。”

“国军”说来就来了,穿山过河,坐着流笼上山,唱着军歌:“我有一支枪,扛在肩膀上,子弹上了膛,刺刀闪寒光……”他们穿军绿服,戴军便帽,S 腰带上挂个铝壶,裤子绷得紧,眼神很亮,十二人走下来横成两排报数,生怕流笼不知不觉吃了谁。发号施令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士官长,军便帽露出了几缕白发,他叫詹旦荣。士兵明着叫他詹排副,私下叫卵葩。

他们是每年夏天的稻子助割部队,白天分配到各据点,晚上回去驻扎点睡觉。山上没稻浪,部队不来才对,可是詹排副向炮兵营长提议,山村有个学校复建,不如调几个懂水电木工的壮汉去。古阿霞神奇的募款复校事迹,炮兵营长早已听闻,当下要詹排副把事情搞定。

阿兵哥只支持半个月,一切得加快速度。所以前置作业得先弄好,古阿霞先花了笔钱,请人规划了校舍的修复细节。当她看到修缮费用时,心揪得紧,材料近二十万元,砖块十车,水泥四十袋,沙子10吨,各式主梁、横桁都不能少,她还了解木材专用的蚂蝗钉与铁钉的价格。如果要再压低价格,她跟帕吉鲁势必要从原料厂跑一遍。山下的制材厂用成本价卖出,古阿霞仍一边杀价,一边看着直径2公尺的扁柏由梁上的桥架型起重机“天车”吊挂到平台,进行开剖,锯片喷出高分贝的音量与香味,她的杀价声快高过了那些声音。吵输的厂长怒摔记事本后,与她握手成交。

接着,古阿霞坐火车到凤林砖厂买砖,看上细致的清水砖,她跟帕吉鲁跑了三趟,两人吵三次,最后她点头,用便宜但效果一样的次级砖。至于瓦片,她用较好的灰瓦,绝不用入嫁新娘进大厅前得“破煞”而踩破的“薄仔瓦”,因为不敢想象调皮的学生爬上学校屋顶踩破瓦片的凶煞场面。这些原物料由三十趟的流笼载上山,用帆布盖着遮雨,毫无动静,直到阿兵哥来了。

阿兵哥上山帮忙,把建料搬到校园,每个人看来高矮胖瘦不一样,干起活来一样棒。然后,他们把自备的铝壳便当饭菜,丢到临时收容所的猪圈当馊水,猪回报了高亢军歌般的叫声。饭菜是扎营的伙房兵弄的,说不上丰盛或寒酸,只是菜色变化不像晚娘的脾气又快又狠,士兵腻了,要来点新鲜快炒之类,让舌头给爆蒜葱辣抹过去的爽快感。

“吃的,别太花心思,要是这样我就过意不去,不如叫那些兵,把馊水挖回来吃。”詹排副大嗓门讲话,笑声也雄壮,这是他的专利。

古阿霞连忙摇头,说:“只是几样菜,没什么。”

詹排副瞧去,山庄烟囱冒了炊烟,把衬着的中央山脉抹晕了,说:“啧!都开伙,我也去帮个忙。”然后他转头对士兵说:“别打混摸鱼,人家是菩萨心肠盖校,你们别撒旦搞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