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美丽人生

2 004年7月29日,雅克离开了我们,因为中风。家里承受了巨大的苦痛。电话铃在半夜响起,我们匆匆赶到医院。当重症监护科的医生告诉我们他去世的消息时,玛丽变得歇斯底里,桑德里娜完全呆住了,不停地流泪。艾曼纽则蹲在他的病床前,像个受伤的动物一样叫喊。

雅克和我四年前就离婚了。日常生活的烦琐,夫妻间的摩擦,我们的二人生活运转不下去了。但他的去世让我跟女儿们同样难过。他曾经是,也永远是我孩子们的父亲。确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我的丈夫,因为我没有恢复婚前的娘家姓。我还是叫弗朗丝·盖兰,这样挺好的。其实,我很反感提出离婚。那时,我非常害怕自己像我的生母一样。我这一生都在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的所想所为同她截然不同,潜意识里也是害怕在我的孩子身上重复她强加于我的命运。做出离婚的决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承认她可能不得已才离开我的父亲。但这些想法快把我逼疯了。我感觉自己被困住了,没有能力避免离婚,即使我尽自己所能地排斥离婚。

之后,随着时间推移,我最后明白了我离婚和她离婚完全不一样。最简单的原因:她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而我则尽自己的努力保护我的孩子们。此外,我从来不说雅克的坏话。因为他也一样,虽然分开了,他知道要表现得像是孩子的庇护者。雅克很爱我的女儿们,女儿们也把他视作自己的父亲。而且多亏了他,让-大卫和马提亚走进了我的生活。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我是不会获得收养许可的。对于我的所有孩子来说,雅克就是他们的父亲。

好在我还有很多的孩子。先是我那两个十一岁和十五岁的小孩。离婚后,我对他们照顾得很多。这确实不容易,但他们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让-大卫有了很强的自主性,比如可以帮我去超市买点东西,这完全没问题。他还能自己坐地铁了,甚至会在夏特莱站换乘,而全球各地的游客都会在这转向。确实,每次我都向上帝祈祷别让他走丢。但迄今为止,他总能找到路。至于马提亚,他还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离我们很远,但他也学会了最基本的:把饭吃干净,自己清洗和穿衣服。之前,跟他交谈是不可能的,现在他能明白拥抱的语言。这是最重要的。

还有,自从玛丽2002年8月18日生下玛艾瓦后,我就当奶奶了。当然,她恢复工作后,是我来照顾孩子。由于我不想让她一个人,所以又接收了两个小孩:瑞安和卡桑德拉。加上马提亚和让-大卫,公寓里又充满了孩子的叫声。同曾经最热闹的时候一样,所有墙上都挂了画,玩具四散在客厅里。

我远远没有料到2004年这一年对我来说是怎样的考验。雅克去世后,让-大卫出现了严重的呼吸问题,这使他昏迷了三周。命运真是讽刺,他进了特鲁索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十楼,12号房间,这正是二十年前玛丽待过的地方。出院后他变得瘦小虚弱了很多。因为大脑经历了好几分钟的缺氧,他的很多能力都丧失了。不能再坐地铁,也不能去超市买东西,都完了。恐惧和焦虑让他不能动弹。从此以后,一点意外都会引起他极度的不安。需要给他进行神经安定治疗。更可怕的是,这种焦虑使得他不得不穿上尿布。给一个十五岁的青少年解释他不得不再像婴儿一样带着尿布,这确实不容易。但事实如此,这就是生活。

很快,又轮到马提亚回到医院了,因为骨软骨炎,也就是俗话说的胯骨伤寒。医生告诉我诊断结果时,我差点就问他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唉,可惜这不是个玩笑,情况要严重得多。马提亚没法走路,在床上待了三个月。之后在圣-莫里斯的康复中心治疗。他从脖子到膝盖都打了石膏,每天都躺在板子上。他不会读也不会写,却又不能被中心的学校接收。更糟糕的是,他没办法同医护人员沟通,甚至不能说出自己大小便的需求。我的小马提亚从早到晚被固定在板子上,大小便也都解在身上。傍晚离开他时,他盯着我,之后把头转向另一边,同时做着手势,像是把我作为“坏人”。一周之后,我终于受不了了,我把他从这残忍的医院接了出来,带回家里。他在我们家的医疗床上结束了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