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的男孩们(第3/4页)

之后的日子,我们几乎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我专职照顾让-大卫,同时继续照看孩子们。莱拉和马尼勒每天都在。像当年玛丽出院后一样,我观察其他孩子的进步以评估我们的小男孩。三岁时,他进了幼儿园。在学校的院子里,莱拉牵着他的手,像介绍自己的小弟弟一样把他介绍给其他孩子。她看上去骄傲极了。她当然意识不到弟弟的与众不同。或者,她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但她很骄傲自己的小弟弟如此特别,跟别人不一样。但我接他们放学时,她替弟弟说话。“今天,让-大卫给我们画了一幅特别漂亮的画。他还在院子里踢球了。”围绕在他身边的温情让我欣慰。但我知道这不会持续很久。先天愚型儿发育比其他孩子慢,他们与同龄人的差距很快就会拉开。但在莱拉之后,是她的弟弟马尼勒接班。中午,他不在食堂吃饭,而要求来我家跟让-大卫一起吃。将近一年每天如此,我看着他俩像老朋友似的打趣逗笑。真幸福!

1994年,雅克和我开始为将来考虑了。桑德里娜已经离开了家。艾曼纽有了男朋友,也要走了。至于玛丽,她只比姐姐小两岁半,很快也要离开了。“我不想我们像两个老傻子似的,在家里和悲伤相伴!”我大笑着对他说。更认真地说,我不想要让-大卫独自成长,这可不好。

我们喜爱我们的生活。就这么简单。我们于是决定再收养一个先天愚型儿。作为收养儿童家长联谊会的成员,我连续几年都会去法兰西岛的妇产医院,给生下先天愚型儿的家长解释他们可以面临的选择。我也因此知晓了另一个协会,“一个孩子一个家”,这个机构支持残疾孩子。是他们让我知道有个先天愚型的小男孩——马提亚,他自出生就被抛弃在巴黎纳伊加特岛的保罗·巴尔奎托儿所。唉,这个孩子的情况很复杂:父母承认了孩子,但却不照顾他。他于是不能被领养。换句话说,我可以花几年时间照顾他,但如果有一天爸妈想把他领回去,他们是有这个权利的。我照顾这个小家伙一年、五年、十年,之后被人从我这里带走,这可不行。我受不了这样。与他的家长通信三个月都未获得答复后,社会健康指导机构最终决定给这个孩子受国家监护儿童身份,我们也因而获得了收养权。

1996年5月,雅克和我看了马提亚的档案。照片上是这个小孩有三岁,戴着绿色小眼镜,穿着红白背带裤。眼睛半闭着,脖子很短,脸有点平。没有任何疑虑了,马提亚是个很有趣、很可爱的先天愚型儿。

但事实上,马提亚并没有那么有趣。第一次在托儿所见到他时,他前后摇晃着,用手背拍打着下巴。他三岁了,却还不会走路。真是个小野人。我凑过去,尽可能平静地把他抱在怀里。但和让-大卫不同的是,这个小男孩似乎不喜欢拥抱。他突然使劲拽我的头发,我不得不狼狈地把他放下。回到家后,我觉得自己完全不知所措。这个孩子看起来还有自闭症。我一夜无眠,想的全是这个孩子的问题。我怎么做?他有一些问题,但不能因此就剥夺他拥有家人的权利。如果他不来我们家,会变成什么样?一大早,我就叫醒了雅克问他的意见。“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他平静地回答我。

我最后签了第二个领养文件。1996年7月8日,马提亚,我的第五个孩子,还到了家里。前几个月,我为自己的决定做出了各种努力。先要教他走路,拿勺子,表达需求,动作更温柔。还要教他吃饱饭。在托儿所时,我的小家伙在两餐之间不能吃东西。以至于现在一上桌,他就把能吞的都吞下,确保自己什么都没错过。我用了几星期的时间让他明白,饿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冰箱里找吃的,可以吃酸奶。我要让他学会自由自主。在生活中,我们可以吃,喝,进,出,自由移动。问题是,这种自由的感觉让他欣喜异常。在托儿所时,门都是锁上的。我们家就不是这样。有时候,我发现我的小马提亚会开关门玩儿,最后变得异常兴奋。通常来讲,他的感情强度激烈,离精神崩溃都不远了。沉浸在喜悦的旋涡中,他开始越来越大声地喊叫。这些时候让我害怕。但我找到了一种让他平静下来的方法。我坐在地上,用胳膊和腿环绕着他,像是第一次在托儿所看到他一样,前后摇晃。这是让他安静下来的唯一方法。恢复理智之后,他会用手摸我的脸,看上去羞愧而难过,好像在说:“对不起妈妈,我知道我刚才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