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的男孩们(第2/4页)

第二个问题很蠢:这个孩子,我能不能让他幸福?

过了勒芒之后,我们在一个小村庄停下来喝了一杯。我们俩都想喝。在村庄广场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小酒馆,我们喝了一杯加苹果烧酒的咖啡。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酒。我们笑了。这真不是我们的风格。皮尔丽特跟我一样,几乎厌恶酒精。但情绪太强烈了,吞下这杯烈酒让我们镇静了下来。

我们回到车里。开了几公里之后,一个写着白字的木质箭头指示我们艾曼纽协会就在左边,要沿着穿过森林的土路。我们继续前进,有些犹豫。车慢慢地朝树林深处驶去。一个右转弯后,我们来到了一座非常漂亮的木屋前。我前去敲门,一位精致考究的先生接待了我们,他就是让·阿兰格翰——协会的创始人。他的鼻梁上架着小眼镜,身穿白色衬衣和海蓝色羊毛衫。“您好,我是盖兰女士。我和我的朋友皮尔丽特一起来的。”

“女士们您好,请进。”

我的目光在房间里寻觅那个小家伙。在左边,我看到一个壁炉,就在壁炉的前面,有个躺椅,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孩穿着蓝色睡衣,眼睛半闭着,粉色的小舌头在下嘴唇边露出。先天愚型儿的舌头通常很厚,上颚又浅,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舌头总是露在嘴巴外面。这个我知道,我读到过。但几秒钟的时间,我却好像有点退缩了。我收养他是正确的么?阿兰格翰先生或许感受到了我的犹豫,他牵着我的手,带我来到小躺椅前。“我向您介绍艾曼纽,您可以把他抱在怀里。”他对我说。在等待被收养之前,协会里的所有孩子都叫艾曼纽。之后,养父母再为他们取喜欢的名字。我俯下身,把这个睡着的小宝宝抱在我胸前。我听到了他的舌头发出小声响,小脑袋动了一下,两下,然后靠在我肩膀上:他又睡着了。行了,好了:我是他的母亲,他是我的孩子。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我的所有顾虑都打消了。我觉得这像是自己的第四次分娩,无关疼痛,但体验的情绪是完全相同的。

我把我的孩子放回到他的躺椅。我们和阿兰格翰先生围坐在餐桌旁,处理收养文件。他递给我的第一个文件像是个先天愚型儿的使用说明:“先天愚型儿童容易便秘,皮肤脆弱,易患感冒。要极其注意他们的耳朵卫生,因为经常耳朵发炎……”这可真是个没头绪的列举。在这张纸的底部,还有最后一点很明确:养父母可以有一年时间改变主意。换句话说,遇到问题的话,可以有一年把孩子还回来。要么满意要么退还?我没有声张,但看到的内容使我惊讶。阿兰格翰先生又给我看了一个写着516的白色信封。里面是孩子生母留下的圣章,一面是圣母玛利亚的面孔,另一面是她的名字:玛缇娜。里面还有一份出生证明。我得知艾曼纽是这位年轻女人的第四个孩子。在他出生时,她26岁。她已经有三个年幼的孩子了。我能想象到她的艰难处境。如果她是个单身妈妈,我完全能理解她的选择。我突然发现在abandonné(遗弃)这个词中,藏着donné(赠予)。我喜欢这个词。艾曼纽被赠予他人,这样他才能在更好的条件下成长。之后的每一次生日,每一次的母亲节,我都会感动地想到这位妈妈,她赠予我最美好的馈赠。我也相信她也会想到我。夫人,谢谢您。

回到巴黎后,见面的场景美妙极了。我的女儿们一个个地俯身亲吻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弟弟。之后,她们齐声问我小弟弟叫什么名字。艾曼纽,跟我的女儿一样?不,要重新找个名字,我要给孩子改名。啊,我已经想好了。他会叫让-大卫,跟我们一位邻居的儿子同名,因为我觉得他可爱极了。邻居不会感到意外的,我之前常常跟她说:“你的儿子太可爱了,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个小男孩,我也叫他让-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