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成为大人(第3/5页)

“我在《法兰西晚报》上看到了您的告示。我很感兴趣。”

“您工作了吗?”

“是的,我在面包店工作,下班比较晚。”

“那就二十点来见我吧。”

“一言为定,一会儿见。”

挂电话时,我对交谈对象的镇定感到惊讶。我觉得自己做出了人生中最大的决定,我的决定。第一次,我对自己感到有些自豪了。我十六岁了,成了一个“大人”。

女士在电话中告诉了我地址,我来到了瓦格拉姆路,站在人行道上,一动不动,仰视着这幢宏伟的奥斯曼建筑,足足待了五分钟。我面前是两扇巨大的酒红色大门,配着镀金的把手,比男人的手还大。为了这次面试,我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穿上了刚买的百褶裙和白衬衣,还用发卡把头发扎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我紧张地把手掌在腰间摩挲着。进入前厅之后,我踏上了石制楼梯,上面铺了红色地毯,每个台阶上还放了黄铜制成的小棍。我刚刚只不过是进了一栋有钱人家的房子,经典的巴黎建筑。但对我来说,这简直是凡尔赛宫,我还没见过此等奢华。

到了二楼,我按下门铃。一位在这里工作的女士为我打开了门,让我在门口等一会儿。这里和博比尼的公寓一样大;公寓的正中间有一架三角钢琴。这还只是刚进门!接通我电话的女士从左边的门进去了,而我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门。“您好,您是弗朗丝?您会做什么呢?”这位比我大至少二十岁的漂亮夫人征服了我,她竟然用“您”称呼我。我结巴地回答说:“我什么都会做,夫人,做饭,家务。我不想再在面包店工作了。”她先是盯着我的眼睛,微笑了一下,之后便开始解释家务工作。我在此期间也听到了一些巴黎资产阶级的用语。周四,会有一位先生来清理窗子、地毯和银器。“银器”,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假装明白了。此外,还会有一位夫人每天来打扫。夫人需要我来准备午餐,晚餐,采购,并负责膳食室。我不懂什么叫“负责膳食室”。但就像刚才提到“银器”时一样,我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表示同意。“这些您都会做?”她问我。“是的夫人!”回答时,我的语气出奇地坚定,不过“膳食室”这个词已经在我的脑袋里转了三圈了,我想知道它的意思。

她请我跟随她参观公寓。走到半路,她打开了一扇对开门,后面就是厨房。“这里就是膳食室了。”她解释道。哎呀!我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她关上了门,我们进入了边上的房间,这里会是我的卧室。我完全惊住了,目瞪口呆。这儿有个带帏盖的床,天花板上还装饰有脚线、镶板。柜子后面甚至藏着一个洗漱间,仅供我一个人使用。有人提供给我一个带独立浴室的房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走出房间时,她领我走向后门。后面还有个小楼梯,远没有我来时走的楼梯漂亮。“以后,您从这边走。”她对我说。半小时之内,我见识了“膳食室”“银器”“工作通道”。更特别的是,这里的人用“您”称呼我,就像是对大人讲话一样。就像我还是小女孩时,称呼奶奶工作的奶酪厂的负责人格兰多热女士那样。在同我们道别之前,她打开了柜子,向我展示“制服”。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衣服。这是一些绿粉相间的格子连衣裙,灯笼袖,还有白围裙。我刚刚进入了一个从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世界。这里甚至比电视上演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日晚上,我离开了面包店,什么都没说。我带着自己的行李箱、玩具猫、从来没穿过的长筒袜、天竺葵。我把钥匙放进了信箱里,步行去了瓦格拉姆路。为什么这样不辞而别?我不知道别的方式,也没有辞职的概念,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害怕,害怕被骂、被打、被关起来。在我看来,令别人失望就是以上所有的同义词,还是偷偷溜掉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