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成为大人(第2/5页)

我闻到了幸福那醉人的气息。大家待我很好,我能养活自己,还有自己的时间。不过,休息的时间,我并不太知道该做什么。每逢周日,我都会去巴蒂尼奥勒广场的长凳上坐着,做梦,看人来人往、树木摇曳、孩子玩耍。我什么都不用做。任何事都不用做。即使在工作日,我也能在中午休息时去公园。我很喜欢自己的小长椅。在那儿时我感觉很好。但时不时地,我的身体就会提醒我不能老让别人看到自己什么都不做。我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肩膀后面。万一有人在呢。

“您穿文胸吗?”一天,老板娘问我。多奇怪的问题。我穿不穿文胸对她有什么影响呢?我洗过文胸,这是肯定的,但我没穿过,从来没有。我在破房子里长大,那里的大人从来不跟孩子交谈。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是个特例。在那个年代,大部分法国家庭里父母和孩子的交流就局限在几方面。1968年,儿童教育家弗朗索瓦兹·多尔多让这个状况有了改观,但要走的路还很长。我所在的法国那时的家长还没有区分教育和驯养的不同。“呃,好吧,你或许得去买几件了。”她有点不快地坚持道。我的胸就那么惹人烦吗?还是卖面包时显得不灵活?会妨碍顾客?妨碍那个把面包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男孩?还是她的丈夫?不懂。我服从了安排,回到买长筒袜的那家店里。由于我不知道自己的尺码,女店员用软尺量了我的胸围,之后帮我试穿。十六岁时,我穿上了自己的第一件文胸。

我慢慢意识到自己几乎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于是在花钱时,我的冷汗也出得少了。有时,傍晚下班后,我会跑去给自己买一个美味的火腿黄油三明治,这是我特别喜欢的食物。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享用,每吃一口都感到愉悦,觉得自己的肚子在被慢慢填满,简简单单,没有负罪感。我还给自己买了第一批衣服。一条芥末色的百褶裙和白色的衬衣。自己的那件格菱衬衣确实漂亮,但我意识到它已经不符合1960年末的潮流了。我十六岁了,开始学着成为一个女人。

每晚店铺关门之后,我都会拿着老板娘给我的一袋酥皮面包上楼,还有她丈夫每天早上买来的报纸。在这里我们要了解世界的运转,因为要能跟顾客们聊得来。我的成长中没有报纸、书籍,只有个付费电视,但却基本没钱支付。1968年五月风暴,大罢工,披头士,超短裙,碧姬·芭铎……我竟然错过了那么多东西,我对生活并不了解,一无所知。我感觉自己强烈地渴望了解周围发生的事情,我需要让自己和这个沸腾的世界建立联结。我第一次通过阅读报刊实现了这一点。《法兰西晚报》是我常看的。我因此了解到,1969年4月27日,她把我扫地出门的那一天,另一个人被赶下了台,那就是戴高乐将军。这天,法国人民在参议院改革和地区改革的全民公投中投了否定票。戴高乐将军在第二天就辞去了他共和国总统的职务。在等待同年6月选举产生共和国第19任总统之前,参议院议长阿兰·波埃尔履行代理职务。之后是乔治·蓬皮杜上任。当然,这些距离我很遥远。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把碎片整合,一点一点地打开自己。

实话实说,我读《法兰西晚报》是为了了解时事新闻,但我关注的还有中间那三页有小广告的内容。我经常在上面看到招聘女清洁工的信息。或许有些奇怪,但在那个时候,这是我梦想的工作。女清洁工,这是我能做得更好的职业,我的眼界局限于此。于是,在面包店工作了差不多一个半月之后,我像“大人”一样做出了第一个决定。招聘广告写得很清楚:“寻家庭女雇员,食宿全包”。要的是“女”雇员,我于是很有希望,便决定从巴蒂尼奥勒广场的电话亭打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