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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别走。”她喊道,“我穿好了,一起下去,这儿有一封肯达尔先生的信,大概是邀请我们一起去派林。”

斯考比沿着走廊走了,我站起来希望能跟他一起走。突然,我觉得不自在,有点儿紧张,那间蓝色的卧室里寂静无声,她肯定在看那封信。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她才终于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已打开的信。她已经打扮好了,准备吃晚饭了,或许是她的皮肤与那身丧服形成的反差,她看上去显得很苍白。

“你都做了些什么?”她说。

她的嗓音与刚才截然不同,有点莫名的嘶哑。

“做了什么?”我说,“没什么,怎么了?”

“别撒谎了,菲利普,你知道怎么了。”

我站在炉前,手足无措,眼睛乱转,不敢看那双充满责备和疑问的眼睛。

“你去派林了,”她说,“你今天骑马去找你的监护人了。”

她说得对,我真是无可救药,无用之极,连个谎都撒不了,无论怎么说,在她面前我就是这样。

“也许是你说的那样,”我说,“那又怎么样?”

“你让他写的这封信?”她说。

“不是的,”我说,显然有些理亏,“我没做过这种事,是他主动写的。当时,有些事需要商量,我们谈到一些法律事务时,他便写了这封信,而且⋯⋯”

“而且你告诉他你的表姐瑞秋要去教意大利语,是这么回事吧?”她说。

我觉得忽冷忽热,浑身不自在。

“不全是。”我说。

“你当然明白,我当时这么说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她说,可她如果当时只是在开玩笑,干吗这会儿非得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你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说,“你让我感到莫大的羞辱。”她走到窗前,背对我站着,“如果你想羞辱我,”她说,“上帝作证,你达到目的了。”

“我不明白。”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傲慢?”

“傲慢?”她转过身,乌黑的大眼睛愤愤地看着我,“你怎么敢说我傲慢?”她说。我注视着她,感到十分愕然,刚才还和我有说有笑的人,瞬间就发这么大脾气。接着,令我自己大为吃惊的是,我的紧张感一扫而空,竟走过去站在她旁边。

“我就是要说你傲慢,”我说,“这还不够,我要说你简直是傲慢无理,被羞辱的不是你,而是我。你不是在开玩笑,当你说到教意大利语的事时,你的话是那么的干脆,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你就那么想的。”

“就算我是那个意思,”她说,“教意大利语有什么让你觉得很耻辱的呢?”

“对一般人来说,这没什么,”我说,“但你这样,就不一样。安布鲁斯・艾什利夫人教意大利语就是耻辱,这给她的丈夫蒙羞,他因为疏忽没有在遗嘱中对她有所安排,而我,菲利普・艾什利,他的继承人,不允许这样。你可以每季度拿到那笔生活费,瑞秋表姐,当你从银行取这笔钱时,请记住它不是这座庄园给你的,也不是这座庄园的继承人给你的,而是你的丈夫,安布鲁斯・艾什利给你的。”

说这番话时,我心里的怒气丝毫不亚于她,让一个人站在那里指责我羞辱了她,我简直罪该万死,如果她拒绝本来就属于她的那笔钱,那我更是万劫不复。

“怎么样?你明白我对你说的这一切吗?”我说。

有一会儿工夫,我以为她会扑过来揍我,可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盯着我。接着,她的双眼溢满泪水,然后她推开我,回到卧室里,一把将门摔上。我走下楼,来到餐厅,摇铃叫斯考比,对他说“可能艾什利夫人不会下来吃饭了。”我给自己倒了杯红葡萄酒,独自坐在餐桌的一端。上帝!我心里想,女人就是这样吗?我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这么精疲力竭过。即便收获的季节里和男人们一起整日整日在外面干活,即使跟拖欠房租的住户们争辩,或者处理与邻居的争执,所有这一切都比不上和一个女人五分钟的相处,她的满心喜悦,一眨眼就变成了敌意。而且,眼泪总是她们的杀手锏吗?是不是因为她们非常清楚眼泪对于旁观者的效果?我又倒了杯红葡萄酒,斯考比就在我旁边打转,我恨不得他离我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