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第4/6页)

“好主意,”他说,“那我去厕所了。”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他,然后开开门,走了出去。他横穿过客厅,走进卧室,打开厕所门。他从马桶后面拿出了那瓶香槟,喝了一大口。香槟温吞吞的,他还是一口就喝下去了,接着又喝了几口。刚开始戒酒的时候,他以为只喝点儿香槟没什么关系。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每天都要喝三四瓶香槟。他知道这已经成了一个新的问题,而且是一个他马上就得对付的问题。但现在他必须先治好耳朵再说了。他只能一样一样地来,就像伊内兹刚说过的那样。他喝光了剩下的香槟,把空瓶子放回到马桶后面。打开水龙头,刷了刷牙,用毛巾擦过嘴后,他回到厨房里。

伊内兹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炉子边上,用一个小平底锅热什么东西。她朝他这边瞥了一眼,没说话。他的目光滑过她的肩膀,向窗外望去。一只鸟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用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不知道它叫没叫,反正他什么都没听见。

伊内兹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见。

“再说一遍。”他说。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但她马上又扭回身,说:“我看见你在厕所里藏的东西了。”声音一顿一顿的,又响又慢,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正试着少喝呢。”他说。

她又说了些什么。

“什么?”他问,“你说什么?”这回,他是真的没听见。

“咱们待会儿再说吧。”她说,“劳埃德,有些事儿我们得好好谈谈。钱是一方面,也还有别的。不过,现在我们得先看看这只耳朵怎么办吧。”她把手指伸进了锅里,然后从炉子上拿下锅。“先让它凉一会儿,现在太烫了。”她说,“坐下,把这个手巾搭在你肩膀上。”

他照着做了,坐在椅子上,手巾缠住脖子,搭在肩膀上。他又用拳头打起自己的脑袋来。

“他妈的!”他骂道。

她还是低着头,把手指又伸进锅里,试了试之后,把锅里面的液体倒进一只塑料杯里。

她拿起塑料杯,走了过来。

“别害怕,”她说,“只不过是你房东的润滑油而已。我跟她说了你耳朵的问题,她觉得这玩意儿说不定能帮上忙。她也不能保证,但说不定能让耳朵里面的东西松快松快呢。她说,她丈夫以前也常出这种事儿。有一次她就看见一块耳屎从她老公的耳朵里掉出来,跟个大塞子似的,都是耳屎闹的。她没有Q-tip,让咱们试试这个。我真不明白,她怎么会没有Q-tip呢?真没想到。”

“好吧,”他说,“行,我现在什么办法都愿意试试。伊内兹,如果我一直就这样下去的话,真还不如死了好呢。你知道吗?我是说真的,伊内兹。”

“使劲把头歪到那边去,”她说,“别动了。我会把油倒进你耳朵里,直到倒满为止,再用这块抹布把你耳朵堵起来。你就在这儿坐个十来分钟,咱们看看效果再说。要是还不行,嘿,我可真是黔驴技穷了,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才好。”

“这个应该能行,”他说,“要是这个都不行,我就找把枪,崩了自己算了。我是说真的。反正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

他侧着歪下头,脑袋垂着。从这种角度看着屋里的东西,除了所有东西都成了横着的以外,没什么不一样的。

“再歪过去点儿。”她说。他把头歪得更低些,低得他都要拽着椅子才能保持住平衡。视线里的所有东西,几乎就是他生命里的所有东西,都在屋子的另一头。他能感到温暖的液体流进自己的耳朵。伊内兹拿来一块抹布,塞在耳朵上面。不一会儿,她在他耳朵的四周按摩起来。她揉着他下巴和头骨间柔软的部分,又把手指挪到他耳朵的上方,指尖前后移动。没一会儿,他就记不清自己到底坐了多久了。可能已经十分钟了,但也可能更久。他还拽着椅子没撒手呢。有时,伊内兹的手指挤压他头的两侧,他能感到伊内兹倒进去的那些油,正在他耳朵里,顺着里面的管道,前后冲洗着。有时她的挤压让他觉得,自己能听见脑袋里一种轻柔的嗖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