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第3/6页)

“小的时候,在我们学校里,”劳埃德说,“有个保健老师,也算个护士吧。她跟我们说过,永远不能把小于胳膊肘的东西放进耳朵里。”他模糊地想起那时墙上有一张挂图,画着一只很大的耳朵,里面是一套复杂的结构,管道、出入口、耳壁之类的。

“嗯,你们那个护士可没碰到过你现在这种问题。”伊内兹说,“反正,我们只能试着来了。先试试这招,不行,再找别的辙。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是不是?”

“你这话有什么潜台词吗?”劳埃德问。

“我说的就是这意思。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那是你的自由。”她说,“现在,我找找东西去,你就坐这儿。”

她翻着钱包,什么也找不着。最后,她把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倒在沙发上。“没有发卡子,该死。”她说。劳埃德感觉她的话像是从另一间屋子里传过来。在某种程度上,这些话似乎不像是从伊内兹的口里说出来的,倒像是劳埃德自己想象出来的似的。很久以前,他们曾习惯于相互间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那时,他们之间,一个人刚说了上半句,另一个就能对出下半句来。

她拿起指甲刀,摆弄了一会儿。他看见那个小玩意儿在她的手指上分成了两半,一半摇摆着离开另一半,一截指甲锉从刀片上伸出来,在劳埃德看来,就像她正拿着一把小匕首。

“你要把那玩意儿放进我的耳朵里?”他问。

“也许你有更好的主意,”她说,“反正我除了这个,是想不出别的来了。你有铅笔?你想叫我用铅笔吗?还是你有个改锥什么的?”她边说边笑。“别担心啦。听着,劳埃德,我伤不着你。我说了我会小心的。我会在它的头上裹点儿餐巾纸的。出不了事。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会小心的。你就坐这儿好了,我去拿点儿纸来。我会把它做成一个小棉签一样的东西。”

她走进卫生间。劳埃德坐在餐椅上一动没动,他在琢磨着该跟她说什么好。他想告诉她,他现在只喝香槟,别的什么都不喝。他还想告诉她,他现在连香槟也慢慢喝得少了,早晚会连香槟也戒掉。但等伊内兹回来,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不过,她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她从那堆刚才倒在沙发坐垫上的东西里,拣起根烟卷,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着了烟,就站到面街的窗户边上去了。她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清。她说完了,他也没问她到底说了什么。不管她说了什么,劳埃德都知道,他不想让她再说一遍了。她掐灭了烟,仍站在窗户边,身子向前探着,倾斜的屋顶离她的头只有几英寸。

“伊内兹。”他喊她。

她转过身,走过来。他能看见指甲锉的头上缠的餐巾纸。

“侧过头去,保持这种姿势。”她说,“对,现在就坐好,不能再动了。不能动了。”她重复了一句。

“小心点儿啊,”他说,“看在上帝的分上。”

她没搭理他。

“求你了。”他接着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说什么。他害怕了,当他感到指甲锉穿过他耳朵的内室,开始它的探索时,劳埃德闭上眼睛,屏住了气。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跳了。她又往里面伸了一点儿,前后转动指甲锉,对付起里面的东西来。他听见耳朵里的一声尖叫。

“啊!”

“我碰疼你啦?”她把指甲锉从他耳朵里拿出来,向后退了一步,“感觉有点儿不一样了吗,劳埃德?”

他用手捂住耳朵,低下头。

“还是一样。”他说。

她看着他,咬住了嘴唇。

“我要去趟厕所,”他说,“待会儿再弄吧,我得先去趟厕所。”

“去吧,”伊内兹说,“我想我得下趟楼,看看你们房东有没有什么威森油之类的东西。没准她连Q-tip都有呢。我怎么早没想起来问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