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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的名字真的叫傅格森?”索尔·恩德比以懒洋洋的贝尔格维亚55伦敦腔缓缓地说,这可是英国上流阶级仅存的粗俗遗风。

“我从不怀疑。”史迈利说。

“他可能是我们在点路灯组硕果仅存的人了。现在,聪明人都不做这种内部监视的工作。反政党或别的什么该死的事。”恩德比继续研究他手上的那一大叠文件。“那么,你的名字是什么,乔治?夏洛克·福尔摩斯追索他可怜的老莫里亚蒂56?还是亚哈船长在追他的白鲸57?你是谁?”

史迈利没回答。

“我得说,真希望我有个敌人。”恩德比评论说,翻过几页,“我花了老长时间,想找一个敌人。是不是啊,山姆?”

“夜以继日地找,长官。”山姆·科林斯衷心赞同,对他的上司露出信任的笑容。

班的地方是骑士桥58一家阴暗旅馆后面的房间。一小时之前,这三个男人在此见面。门上的标示写着“私人专用”,里面先是一间摆放外套、帽子与隐私的前房,再里面则是这间满是书籍与麝香的橡木镶嵌密室,屋后一块长方形的庭院,其实是公园,有鱼池、大理石天使和一条适于沉思漫步的小径。班的身份,如果他曾经有过的话,早已遗失在圆场口耳相传的神话里了。但他遗留的这个地方,是恩德比以及在他之前的乔治·史迈利登记无案的约会处所,同时也是召开事后一概否认的秘密会议的地点。

“我要再看一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恩德比说,“每到这个时间,我的理解力就变得有些迟钝。”

“我想这应该会很有帮助,真的,长官。”科林斯说。

他调整了他那副只有半个镜片的眼镜,但却是从眼镜上方往外看。史迈利秘密揣测,他那副眼镜可能只是平光镜片。

“都是基洛夫在说话。这是在莱比锡咬紧他之后,对不对,乔治?”史迈利淡淡地点头。“他们还脱着裤子,在妓院里。但时间已经是清晨五点,女郎已经都被打发回家了。首先我们听到基洛夫哭丧地说:你怎么对我做这种事?‘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奥图!’他说。老天,他可选错朋友了!接着是他的自白,几个翻译写出来的英文可真是拙劣。不过倒是挺一致的——那些字,乔治?嗯嗯啊啊的全省略了!”

史迈利没任何回应,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或许也没人期待他会回答。他静静地坐在扶手皮椅中,身体前倾靠在合拢的手掌上,他没脱掉身上那件棕色的斜纹软呢外套。一套基洛夫录音带的抄本压在他手肘下。他凝神注视,后来恩德比说,他看起来像在国会里。山姆·科林斯,执行处长,非常守本分地坐在恩德比的阴影里。他蓄着黑色的髭须,脸上挂着随时准备好的矫情微笑。有一段时间,科林斯曾是圆场里的硬汉,多年的实战经历,让他鄙视五楼的空口清谈。而今,他已从盗猎者变成猎场的看守者,小心呵护着自己的退休金与安全,一如当年小心呵护他的网络一般。他身上尽是挥之不去的漠然;他抽着棕色的香烟,但都只抽到一半,就按熄在一个碎裂的贝壳里,而他像狗似的目光则忠实地停驻在他的主人恩德比身上。恩德比自己倚站在法式窗的窗台边,户外的光线照出他侧面的剪影。他正用一根火柴棒剔着牙。一条丝质手巾从他的左边衣袖露出来。一个膝盖微微向前弯曲,仿佛是站在阿斯科特马场的会员专属围栏里。庭院里,点点雾气洒落,宛如一张精美的薄纱披覆在草地上。恩德比回过头,像拿起菜单一样拾起文件。

“我们开始吧。我是基洛夫。‘从一九七〇到一九七四年,担任莫斯科中央的财务官员,我的任务是揭发海外驻处的不法账目,并讯问涉嫌的人。’”他停顿下来,目光又从眼镜上方露出来。“这是基洛夫派驻巴黎以前的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