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3/3页)

讲台上放着学校提供的英语课本。你将教拼写、词汇、语法、阅读理解、写作和文学。

你迫不及待地开始教文学,对诗歌、话剧、散文、长篇小说、短篇小说展开热烈的讨论。一百七十个学生的手在空中挥舞,他们叫着:迈考特先生,我,我,我想说两句。

你希望他们说点什么。你不希望在你努力把课上生动的同时,他们却木木地呆坐。

你将尽情徜徉于英国和美国文学长廊,与卡莱尔、马修·阿诺德、爱默生和梭罗共度时光,那该有多快活啊!你迫不及待地开始讲雪莱、济慈和拜伦,还有又老又好的沃尔特·惠特曼。班上的学生将会爱上那种浪漫主义、叛逆精神和反抗行为。你自己也将沉醉在这类作品中,因为不论是在内心深处还是在梦中,你都是个狂热的浪漫主义者。你在争议题材中找到自我。

经过楼道的校长和其他实权派将会听到,从你的教室里传出兴奋的叫喊声。透过门上的玻璃,他们将会惊讶地看到,所有人都高举着手,这些男孩和女孩,这些未来的水暖工、电工、美容师、木匠、技工、打字员和机械师的脸上都写满热切和兴奋。

你将获得各种奖项的提名:年度优秀教师奖、世纪优秀教师奖……你将被邀请到华盛顿。艾森豪威尔将和你握手。报纸将问你这个小小的老师对教育的看法。这将是个大新闻——一个老师被问及对教育的看法。天哪!你将上电视。

电视。

想象一下:一个上了电视的老师!

他们将让你飞到好莱坞,在那儿,你将主演有关自己人生的电影:卑微的出身,悲惨的童年,和教会的矛盾(你曾勇敢地挑战教会),孤独地待在角落里,就着烛光阅读乔叟、莎士比亚、奥斯丁、狄更斯的作品。角落里的你眨着可怜的病眼勇敢地啃书,直到母亲把蜡烛拿走,告诉你如果再不停下,你的两只眼睛就会从脑袋上掉下来。你恳求母亲把蜡烛还给你,《董贝父子》只剩一百页就看完了,但母亲说:不,我不想在带着你逛利默里克时,人们问起你怎么瞎了,而一年前你还和他们中最棒的几个一起踢球。

你对母亲说:好吧。因为你知道这么一首歌:

母爱是一种赐福,无论你浪迹何方,趁她健在好好珍惜,不然将是思念的惆怅。

另外,你永远不会跟电影里的母亲顶嘴。这一角色由年长的爱尔兰女演员萨拉·奥尔古德或尤纳·奥康纳扮演,她们言语刻薄,满脸沧桑。你母亲也有很痛苦的眼神,但是你从未在黑白或彩色的大银幕上见过。

你父亲本可以由克拉克·盖博扮演,只是一来他可能学不会你父亲那北爱尔兰口音,二来这会是继《飘》之后的可怕退步。你记得《飘》曾在爱尔兰被禁,据说是因为白瑞德抱着妻子郝思嘉上楼并上了床,这让都柏林的电影审查官们心烦意乱,促使他们全面禁止这部电影上映。不,你需要其他人来扮演你父亲,因为爱尔兰的审查官们明察秋毫,而且如果在你的家乡利默里克和爱尔兰其他地方,人们看不到这部关于你的悲惨童年以及日后你作为老师和电影明星大放异彩的电影,你该多失望啊。

但那不会是故事的结尾。真正的故事是你如何最终抵制住好莱坞的诱惑,如何在多个夜晚被人宴请招待,如何在被地位稳固、野心勃勃的女明星诱上床后,却发现她们生活空虚。她们倚在各种绸缎枕头上向你袒露心扉,你带着阵阵负疚感倾听着。她们表达着对你的仰慕之情:你,凭着对学生的热爱,已经成为好莱坞的偶像。她们,这些地位稳固、野心勃勃、妩媚迷人的女明星,后悔自己走上邪路,欣然接受空虚的好莱坞生活。如果她们放弃这一切,她们也可以因为真诚地给美国未来的手艺人、生意人和职员兼打字员上课而天天高兴。她们会说:早上醒来,开心地从床上跳下,知道新的一天在你面前展开。在这一天里,你将和美国青年一起做上帝的工作;你对自己菲薄的工资感到心满意足;你真正的奖励是当学生手持从感激你、仰慕你的家长(你在纽约市斯塔滕岛区麦基职业技术高中那一百七十个学生的母亲和父亲)那里拿来的礼物(饼干、面包、自制的意大利面食,偶尔会有一瓶产自意大利家庭后院葡萄树的葡萄酒)时,他们热切的眼神里饱含的那股感激之情。那将是种怎样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