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2/5页)

稍后,坐在火车上,她试图不去注意人们的目光是如何紧盯在她的身上的。她试着坐直身体,却怎么也坐不起来。她向一旁倒了下去,把头靠在了窗户上。

她闭上眼睛,一下子就睡着了,不安地梦到了牲畜运输车里那几段嘈杂不堪的旅程。婴儿的哭喊声,妇女绝望地试图安抚他们的声音……不久,门打开了,警犬们在门外等待——

伊莎贝尔惊醒了。她是如此的困惑,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安全的,伸手用袖口轻擦了一下前额。她又开始发烧了。

两个小时之后,火车隆隆作响着开进了卡利沃。

我做到了——那她为何却毫无感觉呢?

她站起身来,痛苦地拖着缓慢的脚步走下了火车。就在她迈上站台的那一刻,一阵咳嗽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弯下腰干咳了起来,手心上又出现了一摊血迹。等到自己重新开始呼吸时,她直起身子,感觉身体仿佛已经被掏空了似的,筋疲力尽。她老了。

她的姐姐就站在站台的边缘,挺着怀孕的大肚子,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褪色夏日洋装。她微红的金发如今留长了不少,呈波浪形搭在她的肩膀上。就在她在下了火车的人群中扫视时,眼神却直接从伊莎贝尔的身边移了过去。

伊莎贝尔举起瘦骨嶙峋的一只手,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薇安妮看到她在挥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伊莎贝尔!”薇安妮尖叫着朝她冲了过来,伸出双手捧起伊莎贝尔干瘪的双颊。

“别靠得这么近,我的口气很臭。”

薇安妮亲吻着她破裂、浮肿、干枯的双唇,低语着:“欢迎回家,妹妹。”

“家。”伊莎贝尔重复着这个意外的词。她已经想不起任何与家有关的画面了,思绪一片混乱,脑袋还在不断地胀痛。

薇安妮温柔地用双臂搂住伊莎贝尔,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伊莎贝尔感觉着姐姐柔软的皮肤和头发上的柠檬香气。她发觉姐姐正搂着自己的腰,就像她在自己小时候时为她所做的那样。伊莎贝尔心想——我真的做到了。

家。

“你越烧越厉害了。”回到勒雅尔丹宅院,薇安妮开口说道。这时的伊莎贝尔已经洗好了澡,擦干了身体,正躺在温暖的床铺上。

“是呀,我似乎就是摆脱不了发烧。”

“我去给你拿点阿司匹林过来。”薇安妮准备站起来。

“不。”伊莎贝尔说,“别离开我,求你了,和我躺一会儿。”

薇安妮爬上了小床。由于担心自己最轻微的触碰也会在她的身上留下瘀青,她精心地把她包裹起来。

“贝克的事情,我很抱歉。原谅我……”伊莎贝尔边说边咳嗽了起来。为了把这句话说出来,她等了太长的时间,不下一千次地想象过这个画面。“……原谅我把你和索菲置于危险之中……”

“不,伊莎贝尔。”薇安妮温柔地回答,“原谅我。处处让你失望的人是我。从爸爸把我们丢给杜马斯夫人开始,还有你跑去巴黎的时候,我怎么会相信你私奔的荒谬故事呢?我一直无法释怀。”薇安妮靠向了妹妹,“我们现在能不能重新开始?做妈妈希望我们成为的一对姐妹?”

伊莎贝尔努力保持着清醒,“我愿意。”

“我也是。我对你在战争中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的双眼充满了泪水,“你怎么样,薇?”

薇安妮移开了眼神,“在贝克之后,又有一个纳粹征用了这里。一个坏人。”

薇安妮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还在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有她脸上那种难堪的神色?伊莎贝尔本能地意识到了姐姐所经历的一切,她听说过无数个妇女被征用房屋的士兵强奸的故事,“你知道我在集中营里学到了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