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EPILOGUE

新的企鹅课

In which a new penguin teaches a lesson

翻找胡安·萨尔瓦多的照片时,我打开了几只旧箱子,箱子外面写着“阿根廷——待整理”的字样。它们已经在车库后面等待了几十年。数年前家里遭到水淹,我的大部分照片都在那时遗失了,但我觉得也许还会在这些箱子里找到一些。当我从里面找出我自己从未看过的成卷的电影胶片时,我惊呆了。我差点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当年,我从南美把这些胶片寄回英国,我母亲把它们收好,等我回国处理。但是,当我终于返回英国,却买不起投影机,当我终于有了足够的钱,投影机却被录像机取代了,所以它们被封存了起来,并且从我的意识中慢慢消退。可想而知,当我发现它们时是多么的兴奋,我是什么时候买的电影摄影机来着?我绞尽脑汁回想。有没有可能拍摄过企鹅呢?

我在网上搜索到一位住在海边的退休绅士,乐于助人的他可以为我提供想要的服务。他的家离我们的住处只有一段很短的车程,我敲开他家大门,发现里面简直是个陈列着各种记录装置的博物馆。狭窄的过道两旁是顶到天花板的架子,摆放着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用来记录声音和影像的仪器,有着抛光的红木底座的精美黄铜机器,和布满按钮、开关的粗糙金属箱挨挤在一起。不过,只要吸着肚子,他就能在自己帝国的领土上巡行。

“没有我转换不了的人工记录的资料,”他放言,“从象形文字到高清录像。这个是一八九六年制造的!”他抚摩着一台仪器。若在平时,我可能早被他热情的介绍迷住了,但今天与往日不同。

我把几盘胶片拿给他,每一盘都包含三分钟的影像记录,答应当天晚些时候再过来。我开车回家,焦急地胡思乱想了一个下午,像个没法亲眼见到孩子出生的准爸爸。

“里面是什么?”再次见到他,我马上问,努力压抑我的兴奋。

“你应该几年前就把它们交给我处理的,”他同情地说,“它们的状态很差劲。”

我的心沉了下去。“上面没有东西吗?”我问,担心出现最坏的情况。

“图像太模糊了,但大部分都保存下来了。”

我屏住了呼吸,又兴奋起来。胡安·萨尔瓦多会在里面吗?

“有没有企鹅?”我谨慎地试探道,仿佛害怕吧它们吓跑一样。

“企鹅?我没看到什么企鹅,倒是有一些非常不错的海狮镜头。”

我大失所望。不过,我宁愿相信,电影摄影机是在胡安·萨尔瓦多离开之后很久才买的。

一回到家,我就和妻子播放了那位先生转制的光碟。看到近四十年前的人物和风景,我们觉得异常感动:山峦、湖泊和沙漠、羊驼、秃鹫和海狮,从热带到南美洲最南端的都有。它们的色彩和细节都被记录下来,那些被我忘记了半辈子、属于地球另一端的名字毫不费力地从我嘴里窜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感慨。

这也是个苦乐参半的时刻,发现如此多的影像记录,让我对遗失了胡安·萨尔瓦多的照片这件事感到更加难过。

许多天来的第二次,我又燃起希望,觉得我的朋友可能在里面,就藏在那些被遗忘的画面里,仿佛在沉睡中等待时机,他会再次突然出现在我的人生中。可当光碟即将无情地播放完毕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又错了,只能绝望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些似乎无关紧要的场景:学校运动会、一群美洲鸵、人们在城市广场上笑嘻嘻地举起啤酒和红酒杯,我甚至无法从海狮的身影中找到安慰。

尽管这些也属于我的珍贵回忆的一部分,但是我宁可拿它们与有胡安·萨尔瓦多出现的镜头交换。

然后,“看!”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窜到电视机前。“他在那儿!终于找到他了!噢,快看!我亲爱的老朋友,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