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自远方来(第4/8页)

后来,将近一个月前,有个星期四傍晚,莫莉正在收拾手提包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忽然跑来找我,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吃晚饭。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我已经懒得继续等你来邀请我了。所以去还是不去?”

我去。

我这才发现,莫莉私底下是一个聪明、狡黠的人,言语间总是带点讽刺的意味,相处起来比我预期中更有趣。过去这三个星期,我们已经在香榭餐厅吃过好几次饭了。我们喜欢这家餐厅的菜单,因为看起来不浮夸。我们喜欢这家餐厅的气氛,因为很有校园风味。我老觉得莫莉在香榭餐厅里看起来特别有味道,塑料板小隔间仿佛因为有她在而生色不少,更显得高雅、尊贵。她留着一头长长的金发,由于今晚空气太潮湿,更显得轻柔而飘逸。她刻意戴着有色隐形眼镜,眼睛看起来像是绿色的,却和她的脸蛋十分相配。

她问我:“你有看到那条花边新闻吗?”

“看这儿。”杂志里那则花边新闻拿杰森辉煌的事业成就和他的私生活作对比,形容他的私生活像谜一样隐秘,或是根本就没有私生活可言。文章里说:“认识杰森的人说,他家里的摆设空洞、简陋,跟他的感情生活差不多。从来没有传出过他有任何绯闻,没听说过他是不是有未婚妻、女朋友或是太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性恋。当你从他家里走出来的时候,会觉得他不只是和自己的思想理念结婚了,甚至沉溺得有点病态。从很多方面看来,杰森·罗顿就像基金会一样,始终笼罩在他父亲令人窒息的阴影下。尽管杰森·罗顿成就辉煌,但他还要走一段很长远的路,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莫莉说:“至少这部分都没有冤枉他。”

“是吗?杰森或许有点自我中心,不过……”

“他每次经过诊所柜台的时候,那种感觉好像是我不存在一样。我的意思是,那虽然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感觉真的不是很舒服。他治疗得怎么样了?”

“莫莉,我没有在帮他治疗什么,”莫莉看过杰森的病历表,不过我并没有记载任何非多发性硬化的内容,“他只是来找我聊天的。”

“呵,那他偶尔过来找你聊天的时候,怎么行动好像特别迟缓呢?没关系,你不用跟我说什么,不过,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不是瞎子。不说这个了,他现在在华盛顿,对吧?”

他现在待在华盛顿的时间似乎比待在佛罗里达的时间多。“已经有很多小道消息了。现在快要大选了,很多人正在为选后布局忙着卡位。”

“所以说,现在大概有什么事情正在暗中运作。”

“永远都会有什么事情正在运作。”

“我说的是基金会。那些助理人员有看到一些蛛丝马迹。比如说,你有发现什么地方怪怪的吗?我们刚刚又多了西边围墙外面那一大片四十公顷的土地。这是人力资源部的打字员提姆·切斯里告诉我的,应该下星期就会有土地测量员过来测量。”

“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可能是我们要扩建园区,也可能是他们要把基金会改建成购物中心。”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已经在状况外了。”莫莉说着,对我笑了一下,“你需要多跟人接触一下了,比如说,我。”

吃过晚饭之后,我们转移到莫莉的公寓。我留在那里过了夜。

我不想描述我们缠绵时的种种姿态、眼神和触感。倒不是因为我不好意思说,而是因为我好像记不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时间久了,一方面是因为我回想的时候记得的却不是那些。我注意到一些很讽刺的现象。例如:我背得出杂志里那篇我们讨论过的文章,我可以告诉你晚上莫莉在香榭餐厅吃了什么东西……可是,我们缠绵之后,我脑海中只记得一些一闪而逝的画面,例如,房间里灯光幽暗,开着的窗口有一个布做的转轮在潮湿的风中不停地转动,她那碧绿的眼睛紧靠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