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15页)

当格洛克断定,他会把躺在他书店里的货物全都推销给我时,他就当着我的面打开了一个书橱,他这个书橱里珍藏着的乃是这方面真正科学的著作,这对我来说不啻是打开了一个新大陆,这新大陆要比新西班牙的田野与山谷更为令人震惊。在这里,落入我手中的是一些名人的著作,他们是:伟大的阿尔贝尔特,阿勒诺里德·德·维拉诺夫,罗根尼·巴孔,罗伯特·安格里斯基,恩塞尔姆·帕尔梅赞斯基,皮卡特里克斯·伊斯潘斯基,还有天主教修道院院长特里格米(4)的著述,其中就有他那令人惊讶的《自然哲学》与《Antipalus maleficiorum》;尤其是彼得·阿蓬斯基(5)的《魔法入门》,这本书全是概述,但表述得十分明晰;在上述种种著作之后,最重要的一本书把先前的著作者所收集到的种种知识归纳为一个体系,并且用对待现象的真正哲学的态度去照耀前人的著述,这本书就是《从涅捷斯海姆来的亨利希·科勒涅尼·阿格里巴(6),论通灵术的哲学·三卷书》,外带第四卷的手稿。这最后一部著作,格洛克也是以昂贵的价格卖给了我,他声称这是秘密出版物,并且引证说,这书的版权页上并未标明印刷厂所在地,也未标示出版年份。但后来我打听到,这部书就是在科隆印刷的,且就是在几个月之前印出的,而且得到国王陛下的庇护——只是那后续的第四部分确是某种罕见的文稿,因为作者担心遭受迫害,未敢断然把这一部分也交给印刷车间付印。

不过,对这个格洛克我心中并未存留什么恶感,他对我时不时地敲敲竹杠而狠赚了不少钱,也用他那一说起来就完没了的聊天给我平添不少腻烦,但最终,他毕竟向我提供出我所需要的全部参考文献,而在他那老年人总有的絮叨与夸口中,也夹随着不少对我不仅有用而且简直是必需的东西。至于他这样一些言谈——什么“智者的醋”,什么“乌鸦的头”,什么“绿毛狮”与“红毛狮”,什么“忒泽伊的帆”(7),以及诸如此类的玩艺,我当时尽管去听但“东边耳朵进,西边耳朵出”,这些玩艺于我毫无用处,犹如他所讲述的那些著名的炼金术士以及他们神话般的发财致富的故事,对我来说都是多余之物,可是我倒也在他讲的故事中捕捉到了,他对“速成魔法”方面一些问题所提供的宝贵的线索,我仔仔细细地记住他对魔法学术语所作的全部解释,学会了从他关于那大名鼎鼎的魔法师、关亡师与巫师的笑话中汲取有用的东西。如果说我在我所钻研的这门学问中有所成就,那么,在许多方面我得归功于这善良的老头,这老头虽然也幻想把铅块化为金子,但也不曾忘却用更为寻常的方式,去得到别人衣兜中的银币。

我对格洛克书店的这些寻访——对此我在这里仅仅粗略地描述了一番——前前后后延续了好几周,自然,我并未白白地失去这些时间,每次从书店回到住处,我便立即坐到书桌旁,伏案审读那对开本大书,用目光一页一页地搜索。我在这件工作上的热忱是那么强烈,毫无疑问,当年我要是以这份热忱这般勤奋去研读《Sententiae》《Processus》《Copulata》《Reparations》(8)以及其他的教科书,那么,我后来就不必与那些雄赳赳的路德派新教徒同流合污,去掠夺圣父之城,我也就不会见到阿纳古阿克的绿草地,而是平静安宁地去讲课,作为一名硕士而留在某所大学的教研室里。我攻读着一本又一本专著,翻阅一本又一本论文,获得愈来愈新的奥秘,可我常常感到自己“吃不饱”,犹如那个维尔吉尼耶娃·斯库拉斯库拉:希腊神话中海中女怪,有六个头,十二只腿,每张嘴中有三排利齿,一口可吞下六个人。,在那些日子里,我的大脑好像变成了一个贪吃的怪物,它专门吞噬那用手书写得密密麻麻的或者印上了一行行铅字的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