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解惑上波恩寻访大师听博士论魔道愈发迷离

要让那正在一条道上奔驰着的马车停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也正是这个道理,我不能从近几个月以来我的生活一直在其中急遽穿行的这条道上立刻就拐下来。我们的那场试验失败之后,我还是没有气力去思索别的,而仍然对试验耿耿于怀,仍旧琢磨着咒语、魔圈、五角形的符箓、恶魔的名字与性格……我仔仔细细地翻阅着我所研读的那些书籍,竭力查找出失败的原因,但结果让我确信的仅仅是,所有程序都由我们正确地完成了,每一步操作都与书中指示的科学规则相吻合。诚然,没有莱娜塔的帮助,我也会有胆量去重复那些召唤的,要不是这样一种考虑把我阻拦住,我并不能给我的操作手段增添进任何新的招数,进而,我也就没资格期待任何新的结果。

就在我陷入这样一种毫无信心的状态之际,一个构思,它像茫茫白雾里看不见边岸的大海中的一只航标,开始对我闪烁起来,对这个构思,起初我还是把它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视之为不可能实现的、无望的想入非非,可是后来,当幻想终于将它把握住时,我觉得它又是可以企及的。在悉心研读魔法学方面的著作与文献时,我曾发现有一部论魔法的著作,堪称我那次收集到的全部资料中对我最为宝贵一个收获,那位作家最终向我提供了那条阿里阿德涅之线(1)。它使我从表格、名字以及那些不知所云的箴言所组成的迷宫中走了出来。后来,我从雅科夫·格洛克那儿获悉,那位作家是一位博士,名叫阿格里巴,是从涅捷斯海姆来的,故有人称之为阿格里巴·涅捷斯海姆斯基(2),此人曾在波恩城生活过,那座城也位于莱茵河畔,而从我现在的滞留地科隆到那儿,要是骑马的话,总共只需几个小时。渐渐地我愈来愈多地开始寻思起这样一种可能:我是不是可以去找这一位博学之士请教一番,以化解我心中的疑惑,他可是专治各种诠释学,专事探究古文献中那些难懂的字句含义的大学问家,同时又是根据亲身经验,根据自己与其他学者的交流,而真正知晓许多不便以铅字形式表述给芸芸众生的知识的博学家。诚然,竟以自己个人的事情去冒昧地打扰智者的工作或休息,在我看来也是一种放肆之举,但我在心底隐深处并不认为自己不配去拜访这一位智者,我也并不认为我的谈话会让他觉得可笑而无任何新奇。

我还未断定究竟怎样行动,我先上格洛克的书店,想与这老头商量,我已经好久没有去他那儿了,那格洛克一见到我,非常高兴,这是因为他喜欢把我看成一个温顺的听众,这一回,我不得不强忍着性子倾听他对贝尔南德·特涅维赞斯基——据说,此人是那些为数不多的找到了点金石的幸运儿之一——那没完没了的颂词赞语,只是等到这格洛克脑子中所储藏的那热烈的赞美词全都抛出来了,或者,也许是他的嗓子眼儿都说干了,我才着手陈述我自己的事情。我小心翼翼地解释说,我对魔法的研读工作就要结束;可是,我得到的那些结论却与通行的观点相去甚远,而我挺想在把我的见解付诸文字而在著作中表述出来之前,先把它们陈述出来让在这些问题上真正的权威审查一番,这时我说出了阿格里巴的名字,并提出了这样一个设想:他格洛克身为一个由于自己的业绩而饮誉全德国的名人,是可能在这件事上帮我一些忙的。让我颇为惊讶的是,格洛克不仅以一种真正的关切对待我这一构思,而且向我表示他准备去促成这件事,并在当时就允诺要帮我弄到一份由阿格里巴的出版商写给阿格里巴的推荐信,格洛克本人与那位出版商关系友好。我把这一允诺看成一个好兆头,我寻思,这是不是女神弗尔图娜(3)本人为了推我上路,而在今天借用这年迈的书商的老朽形象,就像在那神箭手的歌曲中所唱到的——女神弥涅耳瓦(4)借用老朽的门托耳(5)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