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一章(第4/19页)

“您打算许他当什么官呢?”

“部门副长官。”

“他不会来当您的副长官。”戈尔恰科夫回答,于是《警钟》问题只得听天由命,让上帝安排。

可是在上帝的安排下,信件和通讯却从俄国各个角落雪片似的飞来了。大家爱写什么就写什么,有的大发牢骚,有的竭力表示他是个危险分子……但也有些信是怀着满腔愤怒写的,它们大声疾呼,要揭露日常生活中的丑恶现象。这样的信抵得上几十篇“习作”,就像有时一次访问比所有“俄国上校”的访问更有价值。

一般说来,大部分信可以分成几类,一类没有事实,但写得热情洋溢,娓娓动人,一类则像上司的鼓励或首长的训诫,还有一类则包含着外省的各种重要消息。

这些重要消息通常是用公务员的优美笔法写的,开头几乎总有一段更优美的序言,它充满了崇高的感情和强烈的谀词。“您给俄国文学,不妨说,也给俄国思想,开创了一个新时期;您第一个从伦敦的讲台上公开抨击骑在我们善良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们。是的,我们的人民是善良的,您爱他们是理所当然的。您不知道,在我们祖国遥远的地方,多少颗心在对您的爱戴和感激中跳动……

从炎热的科尔西达27到冰雪地带

……到偏僻的奥卡河,到克利亚济马河或某某省。我们把您看作我们唯一的保护人。除了您,谁能够揭露恶魔——从称号和地位说来都处于法律之上的恶魔,如我们(税务局、刑事法庭、皇室地产管理局等等)的长官(名字、父名和姓,官衔)。这个人没有受过教育,靠在衙门当差,巴结奉承,从下层爬到了长官的位置,还保持着从前敲诈勒索的粗暴作风,从不拒绝霍万斯基公爵28签发的感谢信(像我们这里的老人常说的)。这暴君的贪赃枉法在周围各省已赫赫有名,官吏们像怕地狱一样怕税务局,他不仅对我们,对科长也不讲情面。他丢下自己的老婆,特地养了一个寡妇(名字、父名和姓,死去的丈夫的官衔)作诱饵,我们都称她外省的明娜·伊万诺夫娜29,因为在税务局里,通过她的手什么事都办得成。但愿《警钟》嘹亮的声音能惊醒这个暴君,使他幡然悔改,离开灯红酒绿的生活,离开四十岁的希罗底30的怀抱。如果您肯刊登他的劣迹,我们准备向您提供丰富的材料:在我们这里,天才的《钦差大臣》的不朽作者所说的‘戴小圆帽的猪’31是相当多的。

“又,以您无与伦比的笔调,您可以写出辛辣的讽刺作品,但是请您别忘了写那位治安保卫队的中校队长,他在12月6日参加贵族团长的舞会(他从市长那里来,已有些醉了),席终时喝得酩酊大醉,当着官员们的夫人和女儿的面大放厥词,仿佛在生意人的澡堂里和市场上,不是在最有教养的贵族团长的客厅里。”

除了这种描写长官和长官夫人的生活秘密和中校队长的酗酒丑相的信,也有充满诗意、毫无企图、毫无意义的信。这些信我大多销毁了,或者分赠了朋友,不过也留下了几封,在这部分结束时,我得谈谈它们,以飨读者。

其中最好的一封显然是一位青年军官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写的,信一开始是些客套,称我“亲爱的先生”,显得非常谦虚和客气……慢慢脉搏加快了,先是劝导,接着是告诫……热度逐渐上升,到了第四页(大型信纸),我们的友谊已突飞猛进,这位陌生人连连称我“亲爱的,亲爱的”;最后,勇敢的军官说道:“我这么坦率地给写信,是因为我衷心爱你。”读着这信,我仿佛看到一个年轻人吃过晚饭,坐在那儿一边写信,一边喝烧酒……酒瓶逐渐空了,他的心却逐渐满了,友谊逐渐增长了,随着最后一口酒咽入肚里,好心的军官便爱上了我,要改造我,爱我,拥抱我……军官,军官,只要您把嘴巴擦干净,我对我们如此迅速建立的、背对背的友谊,不会提出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