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7页)

“已经不行啦,这家伙。”

老人晃了晃虫盒,盒子里传来干燥的、细微的声音。他一边往颤抖的手上吹了一口气,一边按下虫盒侧面的凸起,托着底板,滑动镂空的小窗打开了它——就和之前向小鸟叔叔介绍时一样。老人连看都没看一下,随手将盒子翻了过来。什么东西掉在两人的脚边,小鸟叔叔下意识地收回了脚。好久才看清,原来是金钟虫。

金钟虫应该死了有一阵子,身体彻底干枯,触角脱落,还掉了几条腿,合起的羽翼又黑又脏。这寒酸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它就是那悦音的创造者。

“尽情鸣叫,叫够了,天气一冷马上就死了。”

老人说着,一脚踩碎了它。金钟虫的尸体在那双积满灰尘的皮鞋底下,轻易地化成了一堆粉末。

下一周,再下一周,老人都没有出现。也许在金钟虫的季节再度到来之前,他都不打算来公园了吧。他虽然教会了小鸟叔叔如何分辨好的金钟虫和保养虫盒的办法,但住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小鸟叔叔却一无所知。小鸟叔叔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凝视着水流、天空和聚集在河岸边的野鸟们,突然觉得老人来了,往河堤上一看却总是没有他的身影。太阳西沉,到底还是有些无聊了,石头长椅也的确太冷了。小鸟叔叔无奈地跨上自行车,去超市买了少量的食品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事情发生在星期天,小鸟叔叔像平常一样从堤坝公园回家的路上。拐到那条通往幼儿园后门的小路上时,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刹住自行车。有一个人影正趴在栅栏的凹陷中,凝视着鸟舍。

那片记录了哥哥身体形状的栅栏虽然有些生锈,但依然保持着当时的形状。除了小鸟叔叔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人们从小路上走过,从不会将视线投向那里。认出那个凹陷处的人影后,有那么一会儿,小鸟叔叔几乎挪不动脚步。

他当然知道那人不可能是哥哥(虽然在一瞬间期待过)。凝视鸟舍时的热情与哥哥不相上下,但人影比哥哥小了许多。

是那个文鸟耳环的女孩。光线已经暗了下来,附近没看见她母亲,她小小的身体正好嵌在凹陷里,看上去毫无忧虑,十分淡然。周末的幼儿园笼罩在黑暗中,四周全无人的气息,文鸟也全部集合在栖木上准备睡觉了。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散发出青白色的灯光照亮了她的侧脸。

“一个人?”

小鸟叔叔慢慢走近她。

“啊,小鸟叔叔。”

女孩的声音与往日一样天真无邪。

“早点回家吧,马上就入夜了。”

“嗯。”

虽然这么说,但她却没离开栅栏。

“刚从风琴班下课。”

“是吗?”

她的脚边是一个缝着音符的手提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不是乐谱。小鸟叔叔站到女孩身边。一旦站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眼前就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哥哥:告诉自己金丝雀品种的哥哥,侧耳倾听鸟类鸣啭的哥哥,只是专心靠在栅栏上的哥哥。

“已经不叫了呢。”

“天黑了就不叫了。”

“因为害怕吗?”

“不是,是要睡觉了。”

身边有一个人,现在正和她一起看小鸟。只是这样一想,小鸟叔叔心中顿时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怜爱之情。

仿佛早就知道哥哥的姿势一般,女孩自然地贴合着凹陷,用身体描绘出它的线条,没有半点勉强。这是哥哥发现的、最适合观察小鸟的角度,现在由她守护。夜色中,文鸟们的红圈还是很显眼。女孩的耳垂就在小鸟叔叔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送你回家吧。”

“啊,不用了。”

“不能让你妈妈担心啊。”

“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得去。”

女孩提起手提袋,抬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