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魅影157(第4/34页)

9月26日,星期五晚上,我把管家和女仆都打发走了,让他们第二天中午再回来。直到深夜,家里都灯火通明,一个身材消瘦、皮肤黝黑、模样长得像外国人的男子开着车来到我家。家里的灯光大概一直亮到凌晨1点。凌晨2点15分,一个警察发现我家的灯灭了,但陌生人的汽车还停在路边。直到凌晨4点,那辆车不见了。早上6点钟,一个操着外国腔的人吞吞吐吐地打电话给威尔逊医生,请他到我家来,把我从一种罕见的昏迷中叫醒。后来经查证,这个电话——一个长途电话——是从波士顿北站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里打来的,但那个身材瘦弱的外国人从此便人间蒸发了。

医生来到我家之后,发现我坐在客厅里的一张安乐椅上,已经不省人事,旁边还有一张桌子。光洁的桌面上有几道划痕,说明桌子上曾放过什么重物。那个奇怪的装置不见了,而且此后再也没有听到它的下落。毫无疑问,那个皮肤黝黑、身材消瘦的外国人把它拿走了。书房的壁炉里全是灰,很显然,那是我患失忆症后写下的所有材料烧完后留下的。威尔逊医生发现,我的呼吸非常奇怪,在给我打了一针之后,我的呼吸才变得均匀了。

9月27日上午,11点15分,我变得异常躁动起来,一直像戴着面具一样的脸也终于有了表情。威尔逊医生发现,那种表情不属于继发性人格异常,倒更像正常的我。大约11点半,我发出了一些非常怪异的音节——这些音节听起来与人类的语言根本不搭界。同时,我的举动似乎在表明我在拼命挣脱什么东西的纠缠。后来,到了下午——管家和女仆同时回来了——我又开始能用英语喃喃自语了。

“——身为当时正统的经济学家,杰文斯163代表的是经济朝着系统关联发展的主流。他一直尝试着把经济循环中的繁荣与萧条跟太阳黑子的活动周期建立某种关联,他的这种尝试没准儿会登峰造极地——”

纳撒尼尔·温盖特·皮斯利回来了——在他的时间坐标上,时间仍然停留在1908年星期三早上的那节经济学课堂上。当时,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讲台上破烂不堪的教桌。

回归正常生活是一个痛苦而又艰难的过程。失去的五年多时间所带来的各种问题,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对我来说,需要去重新适应的东西数不胜数。每次有人对我讲起我1908年以来的所作所为,让我既惊讶又不安,但我还是尽可能泰然处之。最后,我重新获得了对小儿子温盖特的监护权,和他在克莱恩街上的房子里安顿下来。与此同时,学院非常爽快地恢复了我原来的教授职位,我也努力重拾自己的教学工作。

我从1914年春季学期开始工作,但只坚持了一年。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经历对我产生了多么严重的影响。虽然我的精神完全正常——希望如此——而且我本来的性格也没有瑕疵,但我已经失去了往日充沛的精力。各种朦胧的梦境与奇怪的念头总是徘徊在心头,挥之不去。虽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让我的心思回到了历史上,但我发现,自己在用一种最离奇的方式思考各个历史时期和历史事件。我对时间的概念,对历史事件连贯性和并发性的区分能力——似乎被搅乱了,以至于我时不时会产生荒唐的念头:我虽然生活在某个时代,但却把心思全部放在了过去或者未来。

战争给了我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回忆起许久以后战争的结局——就好像我知道战争的根源,而且可以借助未来的信息回顾战争一样。伴随似是而非记忆的是痛不欲生,我总觉得,有人专门对这种记忆人为设置了心理障碍。当我羞怯地向其他人透露我的感觉时,得到的却是各种各样的反应。有的人用不自在的眼光看着我,但数学系的人则在大谈相对论研究的新发展(当时只在学术圈里讨论),后来这些人都成了名人。他们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博士很快把时间简化到区区一个维度。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