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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有几分知道,教会搬迁并重建了圣彼得大教堂,甚至连那里的骨骸也移了过来,埋在了祭坛下它们的最新墓地中,人们相信那是彼得的骨骸。但是,我也有几分感觉到,我是被传送回了罗马,那是我在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中旬首次见到的罗马:罗马,我亲眼见到的、居住过的罗马,在那受苦、在那死去的罗马。

比起鲸逖中心几英里高的办公尖塔,这地方更为美丽雅致;圣彼得大教堂延绵了六百多英尺,伸向苍茫之中,十字耳堂和中殿相交的“十字架”有四百五十英尺宽,并且戴上了米开朗琪罗十全十美的穹顶,凌驾在祭坛上方几乎四百英尺高的地方。伯尔尼尼的青铜华盖,装饰华丽的顶篷,由扭曲的拜占庭式支柱支撑,凌驾在主祭坛之上。这浩瀚的空间被赋予了人类的尺度,这样一来就可以让人们观察到在祭坛上进行的隐秘仪式。柔和的灯光和烛火照亮了大教堂内一处处不连续的区域,光滑钙华石的表面闪烁着光泽,金色的马赛克装饰变成了深浮雕,并可以分辨出那些无穷无尽的细微之处——支柱、上楣、宏伟的穹顶上画着的、雕刻着的、凸起的各种细部。上方远处,闪电接连不断在风暴中显现,闪光通过黄色的彩色玻璃窗涌进来,柱状的闪耀之光斜射向伯尔尼尼的“圣彼得宝座”。

我刚过环形殿,就在那停下脚步,生怕在这样一个地方,我的脚步声会亵渎神圣,连我的呼吸声都在大教堂广袤的空间中发着回响。我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在顶上的风暴之光和地下的烛火的强烈对比下平衡住了,就在此时,我发现环形殿和中殿中没有教堂长椅,这里的穹顶下没有柱子,只有两把椅子,摆在五十英尺开外的祭坛边上。有两名男子正坐在两把椅子上互相交谈,虽然距离已经够近,但两人还是倾身向前,急不可待地想要互诉衷肠。灯光和烛火,以及镶嵌在黑色祭坛正面的一个巨大基督像发出的光辉,清楚地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庞。两人都上了年纪。都是神父,他们白色的衣领在朦胧中微微发光。我盯着这两张脸,开始辨认,然后意识到,一位是爱德华蒙席。

另一位是保罗·杜雷神父。

他们起先肯定大为惊惧——中断了小声谈话,抬起头,忽然间看见了一个幽灵,一个矮个男人的影子从黑暗中出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呼喊着杜雷的名字,声音响亮诧异……他向他们胡言乱语,述说着朝圣和朝圣者,光阴冢和伯劳,人工智能,以及天神的死亡。

蒙席大人没有叫来警卫;他和杜雷也没有逃之夭夭。他们一起安抚了这个幽灵,试图从他兴奋异常的谵语中获得一些有意义的语句,将这奇异的遭遇变成理智的对话。

他的确是保罗·杜雷。真正的保罗·杜雷,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叠魔或者机器人复制品,也不是赛伯人重建物。听他说话,向他提问,注视着他的眼神……但主要是在和他握手时,触摸他时,我确信无疑,这的的确确就是保罗·杜雷神父。

“你知道……我这一生所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细节……我们在海伯利安,在光阴冢的那段时间……你说你是谁来着?”杜雷正在对我说话。

现在轮到我来说服他了。“约翰·济慈的一个赛伯人重建物。布劳恩·拉米亚在你们的朝圣之途中,在自己身上携带过一个人格,我和那个人格是一对孪生子。”

“你能够联络……能够知道我们发生的事,是因为那共享的人格,是不是?”

我单膝跪在他俩和祭坛之间,失望地抬起双手。“因为这……因为万方网中的某种异常。但是我梦见了你们的情况,听见了朝圣者讲述的故事,听到了霍伊特神父述说了保罗·杜雷的……也就是你的……一生和死亡。”我伸出手,摸到了他神父服下面的手臂。我竟然和一名朝圣者待在了一起,就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这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你知道我怎么来这里的了?”杜雷神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