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机遇(第5/9页)

她走进库兹涅茨基大桥车站,正看见一列车刚刚开走。时间的安排和配合总是那么难以捉摸。在高峰期间,莫斯科地铁每隔三十秒钟就有一趟,斯维也特拉娜再次对表,她到的正是时候。她的接头人应当是在下一趟车里。她顺着站台走到那确定的地方,正是那趟车第二节车厢的前门,保证她能第一个先上。她的服装帮助了她。她经常被误认为是外国人,而莫斯科人对待外国人是尊重的,这种尊重通常对皇族或者患重病的人才有。她不需等候太久。很快就听到了列车开近的轰隆声。大家都转过头——人们总是那样的——去看那车头的灯光,圆拱的车站里充满了刹车的刺耳尖叫声。门开了,一群人涌出来。斯维也特拉娜上了车,向车后紧走几步。她抓住头上的横杆——座位都满了,没有男人愿意让座——眼睛直视前方,直到列车震动一下又重新开动。她那摘下手套的左手放在上衣口袋里。

她从来没有在列车上见过接头人的脸孔,但她知道他一定看过她的脸。不管他是设,一定是欣赏她那窈窕身材的。她是从他的手势得知的。在车上人群拥挤中,一只手在一份《消息报》的掩蔽下伸向她左边的屁股蛋,停在那里,轻轻地捏它。这可是一件新事,她努力克制着冲动,不看他的脸。可能是一个好情人吧?她可以再要一个。她的前夫就是那么一个……可是,不。这样更好,更有诗意,更俄国式,一个她从来不知道长相如何的男人觉得她更美丽动人。她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拿住暗盒,等待两分钟后列车在普希金车站停车。她闭着眼睛,感想这个用手抚摸她的接头人的身份和特征,嘴唇上展出了一丝微笑。要是她做出任何出格的表示,一定会使她的专案管理人员十分惊恐。

列车减速了。有的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站着的人也乱哄哄地准备下车。斯维也特拉娜把手从衣袋里拿出来。暗盒很滑,她不知道这是洗染店给弄上了水还是油质的东西。那只手离开了她的臀部——最后的、留连不舍的一阵轻压——把手伸上来,在她把脸转向右边时,去接那只小小的金属圆筒。

突然之间,她身后一个老妇人绊了一胶,撞在那接头人身上,他的手打掉了她手里的暗盒。她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车这时停了,那人手脚趴在地上去抓那暗盒。她低头看见那人的后脑勺,既恐惧、更吃惊。他都快秃了,耳朵上边那点头发已经灰白——原来是个老头子!霎时间,他抓住了暗盒,往后一跳,站起身来。老了,可是还灵活,她心想,看到了他的下巴。一个强壮的外形——是的,他会是一个好情人,可能还很体贴,是最好的一种。他飞快走出列车,她心里疑虑全消。斯维也特拉娜没有注意到,在车左边有个男子也站了起来,迎着人流,在车门重新关上之前一秒钟挤出了车厢。

他的名字叫鲍里斯,他是克格勃总部的一个夜班工作人员,现在正要回家睡觉。他本来总是读体育新闻——人所共知的《苏维埃体育报》——可是今天他忘记在总部里的报亭购买了,意外地碰巧看见了在地铁列车肮脏的、黑黑的地板上一个只能是胶卷暗盒的东西,它非常小,不是一般相机所用的。他没有看见那传递未遂的情景,也不知道是谁弄掉了它。他猜想是那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同时注意到他找回那个东西的巧妙手法。一走出车厢,他就认识到这是一次情报传递,但他太惊讶了,没有很快地反应过来,他太惊讶,在上完长长的夜班之后也太疲乏了。

他从前是一个专案人员,在西班牙活动,一次心脏病发作后病退回国,被安排在科里做夜班工作。他的军衔是少校。他觉得按他的工作成绩应该得到上校职衔,可是此刻他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些。他的眼睛在站台上搜寻那灰白头发穿棕色衣服的人。在那儿!他举步前行,当他跟上了那人的时候,觉得左胸有一下小小的刺痛。他没有在意。他几年前已经停止抽烟了,克格勃医生说他身体很好。他和那人保持不到五米的距离,就不再靠近。这是需要耐心的时刻。他跟着他走过天桥,来到戈尔科夫车站,走上站台。这里情况变得复杂难办。站台上挤满了要去上班的人,他的猎物看不见了。这个克格勃官员是个矮个子,在人群中处境困难。他敢再往前靠近一些吗?那就是说要推开人群……让大家注意自己。那是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