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延年、桂世茂: 政治风浪中的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第4/11页)

熊:反胡风运动和“肃反”是连在一起的?

巴:是的。反胡风接着就是深入“肃反”。我们学习了一阵“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然后有人自杀,整个分院的肃反运动就停止了。市委让停止的,说科学院不要在科学家当中搞学习“胡风反革命集团”材料,不要在科学家当中搞“肃反”了。

熊:运动停下来与分院领导有没有关系?

巴:有啊。在出了上面提到过的这些事情后,分院领导向市委汇报,说:我们这里都是一些自然科学家,虽然他们过去可能有过一些历史问题,比如说参加过三青团、国民党,或者与国民党中的某些人有来往,但这些问题在过去的忠诚老实、思想改造运动中已经交代过,已经做出结论了。我们这里没有严重敌情。他们一反映,这个运动就停了下来。后来只留了少数人搞内部调查,调查过去审干过程中已经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最后查出了几个有严重历史问题的人,都不是科学家,只是一些工人和初级技术人员。

熊:内部调查……科学家知道此事吗?

巴:科学家不知道。当时我们归市委高教科学部领导。高教科学部部长陈其五专门召集高级科研人员开了一个会,出安民告示,宣布分院不搞肃反运动了。不搞运动,也不学习了。大家也就安定了下来。

从1953年到1957年“反右”前,可以说是分院最安定的一段时间。政治运动少,环境也安定,领导强调研究所要以科研为中心,考察指标主要是出成果、出人才,这个指导思想是明确的。

分院副研究员以上没划一个右派

巴:然后是1957年到1960年,这是个大起大落大折腾的阶段。反右派、“大跃进”、“双革”(技术革新、技术革命)、“拔白旗”、“插红旗”,这几年群众运动频繁,完全冲破了原有的正常的科研秩序。不仅仅科学院是如此,当时,从中央到地方,运动气氛都十分热烈,全国没有一个地方是例外的。

王仲良同志从科学院的实际情况出发,竭力避免使科学院受到运动的比较大的冲击。但在那个背景之下,他力不从心,很难完全做到。他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说,在反右斗争当中,保护科学家,尽量缩小右派的范围。他一再向市委汇报,说自然科学家没有政治野心;他们可能说了一些错话,但他们不是反党的,不是反对社会主义的。这样,在整个反右运动中,上海分院副研究员以上的科学家没有一个被划成右派。当时,有一些科学家是很危险的,比如说有位老专家在高校中演讲……

熊:您是说黄鸣龙先生?

巴:对。他先后在解放军医学科学院、南京药学院演讲,说要“教授治校”、“专家治院”,反对“以长为贵”。那个时候不是开宣传工作会议嘛,中央开,地方也开,开会鼓动大家鸣放,鼓动大家向党提意见。就在上海市宣传工作会议上,黄鸣龙先生把这套观点又讲了出来。当时就有人说他是反对党的领导,跟党争夺领导权啊!稍后,解放军医学科学院又把相关材料转过来,主张划他的右派,还专门派人到中科院来……还有邹承鲁先生。他不赞成大学生统一分配制度,说大学生统一分配是“包办婚姻”、“乱点鸳鸯谱”,认为在招研究生时应当先生选学生,学生选先生,自由恋爱,自由结合。这也是在市委宣传工作会议上的发言啊。邹承鲁先生很善于演讲,说话很生动,有理有据,提问题很尖锐的。也有好多人主张划他为右派。而王仲良认为他们顶多只是说了一些过头的话,坚决不同意划。

这方面的争论一直延续到1958年上海市委开扩大会议,也即开整风补课会议时。那时候按各个系统编组,我们分院是其中一个小组。在小组会上,大家还在争论科学家中有没有右派、划不划右派的问题。王仲良、胡永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