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九章(第2/8页)

切萨雷带着两条心爱的猎狗——“石南花”和“大麻”,一路从狩猎场上飞奔而过。他假装全情投入享受猎杀,但事实上他真正喜欢的是与猎狗一路狂奔。今天,他还有些心事重重。他妒忌胡安了。他的弟弟可以过着正常、充实的生活,且有望开始军旅生涯,而自己却只得将终生托付给教廷,这并非他自己的选择,他根本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他心里的苦涩一时涌上喉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恨弟弟了。但是他立马就为自己的这种心理自责起来。一个善良的人,尤其是一个神职人员,永远都不可以憎恨自己的兄弟。不仅是因为这样不人性,会令父亲不高兴,而且这样是很危险的。胡安身为教廷总军上将,比天主教廷的任何一位红衣主教都更加大权在握。另外还有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尽管这么多年来他力学笃行、才艺卓绝,然而父亲始终都偏爱胡安。

正当切萨雷陷入沉思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他的一只猎狗凄厉的叫声。他立刻回过神来,朝那惨叫声奔去,看见一根长矛刺中他一条优秀的猎狗,将它扎在地上不能动弹。他立刻下马去救受伤的爱犬。这时,他看见弟弟胡安在一旁,满脸怒气冲冲,本来一张俊秀的面容几乎扭曲变形。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胡安本来要扎一头牡鹿,可没扎中,让那牡鹿逃走了,长矛一下刺中了切萨雷的猎犬。一开始切萨雷觉得胡安肯定是故意的,可胡安立刻策马朝他走来,向他道歉说:“哥哥,我会给你再买两条猎狗,替换这只的。”切萨雷手里握着从爱犬身上拔下的长矛,低头望着这条被杀死的猎狗,心中瞬间遏制不住地涌起一种想要杀人的暴怒。

这时,他看见父亲骑马朝一只野猪奔去,那头野猪被缠在网绳里面,只等被人一枪毙命。教皇从他们身边骑过,喊道:“这头野猪已经不需要猎人再费什么事儿了,我要另外再找一头……”他提脚狠踢马肚,加快速度朝另一头大个儿野猪追去。其他猎人见教皇如此不顾一切地策马急行,不禁担心起来,于是都跑过去要保护他。但此时的教皇依然精力充沛,他猛地将长矛深深扎入野猪体内,给野猪致命一击,继而又接连两次举起长矛猛刺,扎中这头垂死的野兽的心脏。野猪不再疯狂地挣扎,其他猎手也对这头死兽劈砍起来,直将它砍成碎块儿。

切萨雷看着父亲如此神勇,惊叹他竟有这般伟力,他为父亲感到骄傲。如果他的一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做着父亲想做的事,他明白这能给亚历山大教皇带来快乐。他看着倒毙在地的野兽,心想:他如父亲所愿而成为今时今日的自己,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黄昏时分,切萨雷和卢克莱西娅手拉着手走在波光荡漾的湖水旁。兄妹俩真是一双璧人:哥哥高大俊朗、肤色黝黑,与他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妹妹的一头金色长发和一双淡褐色的眼睛,那眼睛里闪烁着聪慧和喜悦的光。可这天晚上,卢克莱西娅却心烦意乱。

卢克莱西娅说:“切萨雷,爸爸逼我嫁给乔万尼,这根本就是个错误。他一点儿也不好,几乎从来不跟我说话,一说起话来却又生硬又粗鲁。我不知道我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我明白我们的婚姻是为了获取政治利益,但我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开心。”

切萨雷尽力柔声低语地对妹妹说道:“克莱西娅,你要知道卢多维科・斯弗萨是米兰最有势力的人。乔万尼在最紧要的关头帮我们巩固了与斯弗萨家族的关系。”

卢克莱西娅点点头:“这点我明白。我以为不管怎么样我的想法会有所改变。但结婚那天,穷奢极侈的婚礼上,我们一同跪在可笑的黄金脚凳上,我望着那个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当时就明白我大错特错了。看着那些身披紫红长袍的红衣主教,还有穿着土耳其银色织锦服装的男仆,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本来是开心的庆典,可我心里却难受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