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闻战鼓意气生 第三节(第3/7页)

若他已然顺利地平定了渭南兵变,那既便是追究他擅调禁军之罪,他也能坦然对之——至少,他还有平定兵变的大功劳当筹码;至少,他及时控制了局势,陕西百姓乃至整个大宋都要从中获益,这点担当,他唐康还是有的。

然而此时,他什么都还没得及做,所以,他手里还没有半点筹码。如果高遵惠要阻止他,既便事后高遵惠有可能被追究罪责,但他唐康,还有田烈武,以及那个热情的护营虞侯李浑,都不会有好下场——唐康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可怕的后果,他不仅会葬送掉自己的前途,还会连累到石越,连累到田烈武、李浑……唐康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某一瞬间,他甚至闪过一丝杀机,但他看了一眼正与宋象先笑呵呵地交谈着的赵隆,便立即按下了这个愚蠢的念头——不要说高遵惠的身份地位是何等的尊贵,单这个赵隆赵子渐,便不是个好相与。这两三天中,唐康已看出了赵隆在军中的威信极高,甚至不在田烈武之下。这一营人马擅离驻地去渭南平叛,军中只有田烈武与李浑知道真相,包括赵隆在内的将士都以为是奉枢府的军令……唐康心里怦怦直跳,一面仔细听着高遵惠与宋象先的话,生怕他们露出半句口风,便要掀起轩然大波。

如坐针毡的唐康强作镇定,笑容可掬地与高遵惠应酬着,不时拿眼睛去看田烈武,却见田烈武显得浑在不意,热情地邀请高遵惠一行到他的营中歇息,一路上嘻笑自若,竟似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应当佩服田烈武的从容大度,还是应当嘲笑他的不知死活。好在一直到进了田烈武的大营,高遵惠与他的随从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田烈武的几千禁军为何会出现在堠子镇,这总算让唐康长出了一口气。

“吩咐下去,把那只麂子,再挑两只肥点的野兔,做几盘下酒菜来……还有,把我藏的那饼青凤髓拿来……”田烈武一进营门,便向亲兵吩咐着,然后转过头,对高遵惠、唐康笑道:“营中招待简慢,还望恕罪则个。太尉有军令,军中不得饮酒,只好以茶代酒。久闻高大人精擅茶道,未知今晚末将是否能有眼福?”

“罢了,罢了。早已生疏了。”高遵惠笑着连连摇头,青凤髓也算是当世名茶,但在高遵惠看来,却实在没什么稀奇的,且他也无心于此,因笑道:“田将军,便别糟蹋你的青凤髓了,拿点散茶,便照石学士那般喝法,反倒省事。”

田烈武也不客套,爽快地应道:“也好,只是军中简慢了。”又向赵隆笑道:“子渐,宋先生与众位,便烦劳你替哥哥招待了。”

赵隆不觉一愣,怔怔地方应了声“是”,还未回过神来,那宋象先早已走过来,对赵隆笑道:“赵将军,叨扰了。”已拉着赵隆告辞而去。

“高大人,请——”田烈武望着赵隆等人离去,笑道让了高遵惠与唐康在前,向中军大帐走去。

入到帐中,田烈武趁人不注意,向自己的亲兵使了个眼神。几个亲兵便纷纷退出帐中,在大帐四周站了,帐中只留下高遵惠、唐康、田烈武三人。

高遵惠含笑望着唐康与田烈武,默然不语。唐康正在心里计议者,田烈武已先开口说道:“高大人掌陕西一路军政,既然在这堠子镇相遇,那多半便是自零口镇而来吧?”

高遵惠笑着看看唐康,又看看田烈武,笑道:“田将军果然是英雄本色。我确是自零口镇而来。”

田烈武笑道:“那么下官做什么,也瞒不过大人的眼睛了。下官正是要率兵,前往渭南平叛!”高遵惠不置可否地看着田烈武,眼前的这个将军,自神色中看来,实是那种一眼就可以看透他内心的人,高遵惠很难将他与“城府极深”这样的词连起来,但高遵惠见惯了心机深沉之辈,却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沉下心来听他继续说道:“高大人乃陕西提督,自然知道下官的驻地在哪里。这擅调禁军的死罪,下官无论如何是逃不脱的。但请高大人待下官平定渭南叛乱之后,再行议罪。这便是大人的恩典,下官永感此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