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变化中的社会(第2/8页)

前途遥远,不可预测,但仍有望通过资本主义社会边缘地区,而非中心地区的演变,大大缩短其距离。从19世纪60年代晚期,马克思开始从三个方向认真设想采取间接方法推翻资本主义社会的战略,其中两个已证明是正确的预测,而另一个是错误的。这三条思路是:殖民地革命、俄国以及美国。殖民地革命是他分析爱尔兰革命运动(见第五章)的结论之一。英国那时对无产阶级革命具有决定性意义,因为英国是资本的中心,是世界市场的统治者,同时又是“革命物质条件已发展到一定成熟度的唯一国家”。[4] 所以国际工人协会的主要目标必须是鼓励英国革命,鼓励的唯一办法便是协助爱尔兰独立。爱尔兰革命(或更笼统地说,各附属国人民的革命)不是为了爱尔兰自己,而是希望它能在资产阶级国家的中心地区扮演革命的催化剂,或成为资本主义宗主国的阿喀琉斯之踵(意为致命的弱点)。

俄国的角色也许更具野心。从19世纪60年代起,如我们将看到的那样,一场俄国革命已不仅是一种可能,而且是非常可能,甚至是肯定的。俄国革命若发生在1848年,当然也会受欢迎,因为它可搬掉西方革命胜利道路上的主要绊脚石,但若发生在此时,其本身就具有重大意义。一场俄国革命也许真的是“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双方并可进而互相补充”(摘自马克思和恩格斯为俄国版《共产党宣言》所写的“序言”)。[5] 我们还可进一步推想,俄国革命也许能直接导致俄国的土地公有制,越过成熟的资本主义发展阶段,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但马克思对此推论从未表示完全支持。马克思的推测非常正确,革命的俄国的确改变了世界各地的革命前景。

美国的作用将比核心角色差一些。其主要功能是消极性的:凭借自己神速的发展,打破西欧,特别是英国的工业垄断;并由于大量农产品出口,砸碎了欧洲大小土地产业的基础。这个评估当然是正确的。但它是否也能对革命胜利具有积极贡献呢?在19世纪70年代,马克思和恩格斯肯定认为美国政治制度会出现危机。这种推论并非不切实际,因为农业危机将削弱农民的力量,削弱“整个宪法的基础”;而投机商和大财阀所攫取的政治权力越来越大,也将使人民产生反感。他们还指出美国的群众性无产阶级运动正在形成。也许他们对这种趋势不抱太多期望,但马克思表示过某些乐观态度,说“美国人民比欧洲人民更加坚决……每样东西都成熟得更加快些”。[6] 然而他们把俄国和美国这两个《共产党宣言》原先删去的大国相提并论就不对了:俄国和美国未来的发展将有天壤之别。

马克思的观点在他逝世后被证明是正确的,但在当时,他的思想尚不是重要的政治力量,尽管在1875年已有两个迹象能说明他后来的影响:其一是一个强大的德国社会民主党,其二是他的思想深入俄国知识分子心中。这些他本人从没想到,但若追溯当时情况,这也不是非常出人意料的。19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这位“红色博士”常为国际工人协会筹划活动(见第六章),同时也是该协会最具影响力的地位崇高之士。但是我们已经看到,国际工人协会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马克思主义运动,甚至也说不上是涵括足够马克思主义者的运动(这些马克思主义者大多数是移居国外的德国人,是马克思的同代人)。国际工人协会由许多左翼团体组成,它们之所以组成联盟,主要是(也许完全是)因为它们都想把“工人”组织起来。国际工人协会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不全是一劳永逸的成功。国际工人协会的思想代表了两类人士的思想:一是1848年革命的幸存者(甚至是在1830—1848年间经过改造的1789年革命幸存者),他们代表的是某种改良式工人运动的期望;其二是无政府主义,那是一种乖戾革命理想的亚变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