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民主力量(第5/11页)

不过,实际上自由党仍然是有权势的,因为它提出了唯一一套被认为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政策(德国人称之为“曼彻斯特主义”);也是因为在科学、理性、历史和进步等问题上,无论持何种观点的人,几乎都一致认为它代表了这些事物的力量。从这个意义来说,19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的政治家和文职人员,无论其意识形态为何,几乎都是自由党人,就像当今的政治家和文职人员都不是自由党人一样。激进派拿不出一套能够取代资产阶级的理论体系。在那个时期,要他们和真正的反对党联手反对自由党,即使并非不可能,但至少对他们来说在政治上是不可思议的。激进派和资产阶级都是“左派”的组成部分。

真正的反对党(“右派”)来自那些反抗这种“历史力量”的人(不论他们持什么观点)。在欧洲,很少有人真正希望如1815年后的浪漫反革命分子一样恢复到旧制度时代。他们的目的全在于阻止,或者说仅在于减慢目前这种令人恐惧的进步。我们可从那些主张“运动”和“稳定”、“秩序”和“进步”不可偏废的知识分子身上找到最佳诠释。因此,保守主义的主张往往很容易赢得自由资产阶级中某些派别的赞赏,因为他们已感到进一步发展将会有引狼入室的危险,使革命再度逼近。有些特殊团体的眼前利益与自由党现行政策直接发生冲突(例如农民党和保护主义者);也有些派别并不是出于反对自由党政策而反对自由党,如比利时的佛兰德斯人,他们憎恨本质上是瓦龙人的(Walloon)资产阶级以及瓦龙人的文化统治。保守党自然得到这部分人的支持。还有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特别是在农村社会中,亦即家庭或地方敌对势力自然会被与他们关系不大的意识形态二分法所同化。加西亚·马尔克斯(Garcia Marquez)的小说《百年孤独》(A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 )中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Aureliano Buendía)上校,在哥伦比亚的穷乡僻壤组织了总共32次自由党起义中的首次暴动,这并不是因为他是自由党人,也不是因为他懂得这个词的含义,而是因为他曾遭到一位当地官员的凌辱,而这位官员恰好也是保守党议员。可能出于逻辑上或历史上的原因,维多利亚时代中期的英国肉商大都为保守党人(是否与农业有关?),而杂货商又绝大多数为自由党人(是否与外贸有关?),但其中的原因都未得到证实。然而,需要解释的也许不是这一点,而是为什么这两类无所不在的店主不持同一种观点呢?按常规,无论什么样的观点,他们都应能求得一致才是。

从本质上看,保守主义者依靠的力量是:强调传统、坚持陈旧而且秩序井然的社会以及墨守成规、不求改变且反对新兴事物的人群。因此,在这方面,发挥官方教会和官方组织的作用至关重要,因为凡是自由主义赞成的,都对两者形成威胁;同时两者还能动员十分强大的力量去反对自由主义。还有一点就更不用提了,即组织第五纵队打进资产阶级权力中心,办法就是利用资产阶级妻女遵从孝道、恪守传统美德的特点以及利用牧师控制婴儿的洗礼、结婚典礼和葬礼,教会基本上掌握控制了一大部分教育优势。双方都在激烈争夺这些领域的控制权,事实上,这场争夺战成了许多国家保守派和自由派之间政治斗争的主要内容。

所有官方教会实际上都是保守的,罗马天主教尤其如此,因此,它自然成为坚决与不断高涨的自由浪潮作对的阵地。1864年,罗马教皇庇护九世(Pius IX)在《现代错误学说汇编》(Syllabus of Errors )中,明确提出他的观点。此汇编谴责了80条错误,宣称它们都是不可饶恕的,其中包括“自然主义”(因为自然主义否认上帝创造人类及世界)、“理性主义”(使用与上帝无关的推理)、“温和的理性主义”(拒绝基督教对科学和哲学的监督作用)、“信仰无差别论”(indifferentism,因为它主张自由选择宗教或者不信宗教)、世俗教育、政教分离,并对下述观点(第80条)进行总批判:“罗马教皇可以并应当与进步、自由主义和现代文明协调一致。”于是,右派与左派之间的界线就不可避免地成为教权与反教权之间的主要界线,后者在天主教国家主要是指公开表示不信教之人,也包括信奉国教之外的小宗教或独立宗教者(英国最为明显,见第十四章)。(一般而言,国教属于少数宗教的情况是异常的。荷兰天主教徒可能就是站在自由党那边反对居主导地位的加尔文教徒。德国的天主教徒既不能参加俾斯麦帝国的基督教右派,也不可能参加自由党左派,遂于19世纪70年代组成一个特殊的“中央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