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吴的江防作战与晋灭吴之战(第6/16页)

王濬虽然从273年就开始造船,但这只是他和羊祜两人的默契,尚未得到朝廷及晋武帝的首肯,所以其规模不会太大。而他开始大规模建造战舰的时间,在《华阳国志》中有明确记载,是在咸宁三年(277年)三月:

三月,(王濬)被诏罢屯田兵,大作舟船,为伐吴调。别驾何攀以为佃兵但五六百人,无所办,宜召诸休兵,借诸郡武吏,并万余人造作,岁终可成。濬从之。攀又建议:裁船入山,动数百里,艰难。蜀民冢墓多种松柏,宜什四市取,入山者少。濬令攀典舟船器仗。[42]

另据《三国志》,晋武帝为了不泄露伐吴计划,是秘密命令王濬造船,且只让其用现有的屯田兵造船,而没有发诏书动员其他兵力。但王濬为了尽快造船,还是接受何攀的意见,进行了规模较大的动员。因为没有正式诏命支持,遭到了其下属的广汉郡太守张斅抵制:

(张斅)晋武帝世为广汉太守。王濬在益州,受中制募兵讨吴,无虎符,斅收濬从事列上,由此召斅还。帝责斅:“何不密启而便收从事?”斅曰:“蜀汉绝远,刘备尝用之。辄收,臣犹以为轻。”帝善之。[43]

《资治通鉴》将此事系于泰始八年(272年),而据《华阳国志》,当是277年之事。这里提到武帝给王濬的命令是“中制”,即寄自朝廷的密信而非明抄诏令,也使得王濬征兵无虎符可用。张斅以郡太守公然抗命,几乎泄露造船之谋,却得到司马炎赞许,则是因为触动了其最敏感的神经—防范边帅叛乱。当然,王濬真正开始造船之后,零碎木屑蔽江而下,直入东吴境内,几乎已经无密可保,只因吴后主的昏庸怠政,才未能进一步加强江防。

据《华阳国志》,这年十月,王濬派何攀到洛阳上表,进陈伐吴策略,并命他在回程时途经襄阳,以便“与征南将军羊祜、荆州刺史宗廷论进取计”。可见王濬仍非常重视与昔日府主羊祜的协同。据《华阳国志》,咸宁四年(278年):“刺史濬当迁大司农,至汉寿,重遣参军李毅诣洛,与何攀并表求伐吴。”[44]此时王濬在益州已整整六年,晋武帝防范疆臣坐大,调换他也很正常。且大司农属九卿,对于王濬来说也属于升职。更重要的是,伐吴战争即将开始,晋武帝显然是想改派更为得力的,甚至是有亲属关系的人刺益州,以便其立功受奖。

但羊祜立即向晋武帝进言,保举王濬继续担任益州刺史,获得批准,方使其继续进行造船工作。此事《晋书》的王濬和羊祜本传都有记载,但都不系年月,且与其他史事前后混杂;《资治通鉴》将其系于泰始八年(272年),显然有误。现对照咸宁四年(278年)后半年的诸事,可以证明《华阳国志》记载无误,且可以发掘出当时的更多历史细节。先看羊祜本传:

祜寝疾,求入朝。既至洛阳,会景献宫车在殡,哀恸至笃……疾渐笃,乃举杜预自代。寻卒,时年五十八……[45]

据《武帝纪》,羊祜卒于咸宁四年(278年)十一月。这说明他临死前数月已经返回洛阳。能够旁证其返回时间的,是“景献宫车在殡”(即羊祜姐姐、司马师之夫人刚刚去世),据《武帝纪》,景献皇后卒于此年六月,羊祜于咸宁四年下半年因病回洛阳,恰逢其姐姐的丧事。而王濬被征调为大司农,《华阳国志》载于咸宁四年末条,应为下半年之事。显然,晋武帝也担心羊祜离任或去世后,王濬可能难于驾驭。

据《华阳国志》,王濬接到调令后离开成都,但至汉寿便不肯前行,派僚属到洛阳请求伐吴,也是担心在益州已经进行的造舰事业功亏一篑。据王濬本传:“车骑将军羊祜雅知濬有奇略,乃密表留濬,于是重拜益州刺史。”此条羊祜的军号有误,因为羊祜此时已升为征南大将军。但可见他在洛阳向晋武帝做了不少工作,使得晋武帝增加了对王濬的信任,使其重任益州刺史。而且,此时王濬的职责还有增加,首先是军号升为龙骧将军,据说是羊祜引用当时东吴童谣“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故以龙为王濬军号(王濬小字阿童);[46]不过据《华阳国志》,正式加这个军号是咸宁五年(279年)初之事,而羊祜已卒于去年十一月。[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