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楼拜的未竟之事(第5/6页)

觉得,假如我成了你的丈夫的话,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我们幸福地一起生活以后,我们接下来会相互憎恨。这是正常的。”古斯塔夫的远见卓识,使露易丝避免了这样一种无法令人满足的生活,人们觉得她会对此不胜感激。

因此,他们非但没有结婚,而且依然还是在二十四岁,他便与杜康一起坐下来查看地图,筹划着艰巨的亚洲之行。此行将为时六年,根据他们的粗略计算,将花费三百六十多万的法郎。

二十五岁时,他想成为一名婆罗门:那神秘的舞蹈,那满头的长发,流淌着神圣的黄油的脸颊。他正式放弃想成为一个卡马尔多利隐居修士、强盗或土耳其人的念头。”要么现在就当婆罗门,要么什么也不当·这简单多了。”来吧,什么也不想了,生活催人哪。做一头猪很容易。

二十九岁的时候,受到洪堡的激励,他想动身去南美洲,生活在大草原上,永远从人们视野里消失。

在三十岁的时候,如他整个人生所做的那样,他冥思苦想于自己的前世,思索着他的未竟的生命或者在路易十四、尼禄以及伯里克利等更有意义的时代中灵魂转世的生命。对他的前世,他确定无疑:在罗马帝国时期的某个时候,他是一个行游戏剧团的导演,一个花言巧语的恶棍,在西西里买了女人,把她们变成了戏子,他是老师、皮条客以及艺术家的乱七八糟的混合体。(阅读普劳图斯,使占斯塔夫想到这个前世生活:它赋予他le frisson historique。这里我们还应该指出古斯塔夫的值得怀疑的祖辈:他喜欢说他的血管里流着红皮肤印第安人的血液。虽然他的一个祖辈在十七世纪移民去了加拿大,成了一名捕海狸的人,但情况似乎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同样在三十岁的时候,他规划了一种表面上看更有可能的人生,但是事实同样证明,那还是一种不存在的人生。他与布耶玩着想象自己在晚年光景的游戏:他们都患上了不治之症,成了收容所的病人,成了逛街的老朽,他们口齿不清地相互回忆着他们俩三十岁时一路步行到吉庸岩去的幸福时光。而被他们自己嘲笑的老态龙钟的情景始终没有出现:布耶死时四十八岁,福褛拜去世时五十八岁。

在三十一岁时,他对露易丝说一是对一个假设的注释一如果他拥有一个儿子的话,他会非常乐意为他弄来女人。

同样是在三十一岁的时候,他向露易丝谈了他的一种短暂与非属他本性的背经离道:一种想放弃文学的欲望。他将与她一起生活,生活在她体内,把他的头枕在她的双乳之间;他说,他受够了像手淫一样的生活,整天抚摸着他的那个的头,为了让它能喷射出精美的词语。但这种幻觉同样是——种让人打寒战的嘲弄:它是用过去时讲述的,正如古斯塔夫在软弱的时候会瞬间即逝地想象着自己正在做的事。他始终愿意双手捧着自己的头,也不愿让它枕在露易丝的乳房中间。

三十二岁时,他向露易斯坦白了他人生的许多时间是如何在想象中度过的:他想象着如果他一年有百万法郎的收人,他会做些什么。在这些梦幻中,用人会帮他把脚穿进布满钻石的鞋子里;他会竖起耳朵听他马车的马的嘶鸣,而这些马的风采会让英格兰嫉妒得要死;他要举行牡蛎宴会,并把餐厅的周围都摆上盛开的茉莉花墙树,鲜艳夺目的金丝雀从墙树里飞出来扑腾着。可是,这个一年一百万的梦,是一个价格低廉的梦。杜康记录说,古斯塔夫计划了"巴黎的一个冬天一个狂妄的计划,既有罗马帝国的奢华,也充满着文艺复兴的精美,更有《一千零一夜》里的琼楼玉宇。那是一个热衷于消费的冬天,结果总开销"最多"达到一百二十亿法郎。杜康又说,总而言之,"当这样的梦幻占据他的全身的时候,他就非常固执,让人想到吸鸦片者,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他似乎一头扎进了云雾中,生活在金灿灿的梦幻中。这个想入非非的习惯,就是他发现持续工作很困难的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