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火车机车号收集者1眼中的福楼拜(第4/5页)

火车只出现在《情感教育》中。它们首次被提到的时候是在当布罗士家举行的聚会上,而且这并不是作为一个吸引人的话题提及的。第一列真正的火车,以及第一次真正的坐火车旅行,出现在第二部分第三章,当弗雷德里克希望引诱阿尔努夫人的时候,他去了克雷伊。考虑到他的旅行者并不太急躁,福楼拜使这次郊游充满了令人满意的诗情画意:绿色的平原,一个个车站,像小的舞台布景一样,从眼前掠过,火车机头里喷出的洁白浓烟,在青草上轻跃片刻,然后便向四处散去。小说中还有几次乘火车的旅行,乘客似乎都是满心的欢喜;至少没有一个人像一条没人管的狗那样厌烦地大声嚎叫。而且虽然福楼拜从科莱夫人的《普通农民》中盛气凌人地删除了关于地平线远处的滚滚浓烟的诗行,但这并没有禁止他自己(第三部分第四章)的乡村景象里有"火车头的烟像地平线一样不断伸展开去,就像一只巨大鸵鸟的羽毛尖端被风不断刮起一样"这样的情景。

我们也许只在一处可以看出他个人的观点。佩尔兰,弗雷德里克的朋友中的画家,一个擅长于纯理论,而常常在作画中半途而废的人,曾罕见地画了一幅完整的画。福楼拜暗自露出了微笑说广通过耶稣基督驾驶着一辆火车穿越原始森林的这一形象,这幅画代表了共和国,代表了进步,代表了文明。”

10)当古斯塔夫感到头昏目眩却并不惊慌的时候,他说出了他人牛。最后的一两个句子我想我要晕倒了。幸运的是,它发生在今大;要是明夭在火车上的话,那就太麻烦了。”

11)在缓冲地带。今天的克鲁瓦塞。庞大的毛纺厂的搅拌机在福楼拜家的原址轰隆隆地响着。我信步走了进去;他们都很乐意带我参观工厂。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活塞、蒸汽、大桶以及纸浆盆:这么湿淋淋的东西生产出干燥的纸张。我问带我参观的人,他们生产的这些纸张是不是用来印书的;她说,他们生产各式各样的纸张。我意识到,事实证明这次参观并不会让人有多少伤感成分。在我们头顶上方,一大卷的纸,约二十英尺宽,正缓缓地沿着一台传送机的轨道运行。与周围的一切相比,它似乎大得出奇,看似一尊流行雕塑放在了一个故意拨动的天平上。我说,它像一大卷的卫生纸;我的向导证实说,正如我所说,它就是卫生纸。

在隆隆作响的工厂外面似乎也没有多少安静。卡车穷凶极恶地从那条曾是纤道的道路上经过;打桩机砰砰地锤击着河的两岸;船经过时必须先按喇叭鸣汽笛。福楼拜过去常说,帕斯卡曾经拜访过这幢克鲁瓦塞的房子;当地一个经久不息的传说坚持说,普雷沃神甫就是在这幢房子里写了《玛侬·莱斯科》。现在,不再有人重复这样的传说;而且也不再有人相信它们。

天阴沉沉的,诺曼底的雨在不停地下着。我想起了河对岸的那匹马的轮廓,想到了抓鳗鱼的渔夫抛钓鱼杆时那静静的溅水声。鳗鱼还能生活在这种缺乏欢乐、充满商业味的河水里吗?即使它们可以生活在其中,它们很可能也满是柴油与清洁剂的味道广。我将目光朝河的上游移过去,突然,我看到了它,只见它在伏地颤抖。一列火车。以前我看到过铁轨,有一段铁轨铺设在公路与河水之间;此刻,铁轨在雨水中闪着光,咧着嘴。我原来未假思索地假定,这些铁轨是让骑跨的码头起重机运行时用的。可是,不:甚至连这个他都没逃过。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货车在约二百码远的地方编排成队,准备驶过福楼拜家的凉亭。当它与凉亭平行的时候,毫无疑问,它会讥讽地拉响汽笛喇叭;也许货车运载的是毒药、灌肠机以及奶油馅饼,或者是运载着药剂师及数学家的用品。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反讽既可以是笨拙的,也可以是残酷的)我爬进自己的汽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