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谁找到就归谁(第2/6页)

  当未婚妻“啪”的一声打开盒子,看到在紫红色丝绒映衬下的戒指时,她的感觉会是怎样的?我从没问过我的妻子;而且现在已经来不及问了。或者说,当福楼拜在大金字塔的顶端等待黎明到来,最后终于看到黛色的夜幕映衬下万道金光闪现的时候,他的感觉又是怎样的呢?读到埃德信中的两个词时,心中出现了震惊、敬仰还有强烈的欢乐。不,不是“朱丽叶·赫伯特”,是另两个词语:首先是“资料”,然后是“诱人”。那么,除了欢乐,除了艰苦的工作以外,其他还有什么呢?是不是有要到什么地方弄一个荣誉学位的可耻想法呢?

朱丽叶·赫伯特是一个巨大的、用绳子编织出来的网眼。她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前后成了福楼拜外甥女卡罗琳的家庭教师,在克鲁瓦塞逗留了几年,具体时间长短不确定,后来她回到了伦敦。福楼拜给她写过信,她也给福楼拜写过信;他们经常看望对方。除此以外,我们就一无所知了。她写的信一封也没有保存下来。我们对她的家庭儿乎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知道,她长得怎样。没有留下一丁点描写她的材料。福楼拜去世后,他生活中的许多其他重要的女人都不断地被人纪念与提起,但他的朋友中没有一个想到她。

传记作家们对朱丽叶·赫伯特持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认为,证据的缺乏表明,她在福楼拜的生活中是不重要的;另有一些人从证据的缺乏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坚持认为这位让人产生争议的家庭教师一定是作家的一个情妇,也可能她就是他生命中那种未知的巨大激情之所在,甚至也许是他的未婚妻。假设直接按传记作家的性情而定。从古斯塔夫把他的灰狗称为朱利奥这一事实是否可以推断出他对朱丽叶·赫伯特的爱情呢?对有些人说也许可以。对我来说,似乎有失偏颇。如果我们作这样推断的话,那么,我们又如何推断古斯塔夫在给他外甥女的不同信中称她露露,而后来他又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费莉西泰的鹦鹉这个事实呢?又如何推断乔治·桑有一只名叫古斯塔夫的公羊这个事实呢?

福楼拜有一次公开提到了朱丽叶`赫伯特,那是在布耶拜访过克鲁瓦塞后,福楼拜给他写了一封信:

看到你因为家庭教师而激动,我也很激动。在饭桌上,我的目光乐意沿着她缓缓隆起的乳房斜坡看去。我相信,她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每顿饭总有五六次她看上去都像沐浴在阳光里一样。如果把她乳房的斜坡比作堡垒的斜堤,那多么美妙啊。丘比特们蜂拥而至袭击堡垒时,纷纷倒在了斜堤上。(用我们酋长的声音说:“嗯,我当然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大炮朝那个方向开火。”

  我们能匆忙下结论了吗?坦率地说,福楼拜总是给他的男性朋友写去这样夸夸其谈的吸引人眼球的东西。我觉得自己无法被说服:真实的欲望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成为比喻。然而,所有的传记作家都暗自想对他们描写对象的性生活添油加醋或者追本溯源;你们既要对福楼拜也要对我进行判断。

埃德有没有真正发现朱丽叶·赫伯特的一些材料?我承认,我预先就开始产生占有的欲望了。我想象着自己把这些材料在一份重要的文学期刊上发表;也许你应该让《泰晤士报文学副刊》拥有这些材料。“《朱丽叶·赫伯特:一个揭开的谜》,作者杰弗里·布拉斯韦特”,并配上一张照片,照片上字迹难以辨认。我也开始担心,埃德会不会未加思索地在校园里公开他的发现,天真无邪地把他的珍贵资料抖给了哪一个理着宇航员发型、野心勃勃、志向远大的法国文化人。

但是这些感觉没有什么意义,我希望这也并不典型。重要的是,想到古斯塔夫和朱丽叶之间的关系(埃德信中的“诱人”一词还能指别的什么呢?)。这一发现,让我激动不安。这份资料也许可以帮助我更为确切地想象出福楼拜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点同样让我激动不已。网正在收拢。譬如,我们是否可以弄明白,这位作家在伦敦时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