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普里什文(第3/3页)

同样,我们过去有现在仍然有好些作家善于把科学写进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中去,而且是作为小说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写进去的。这样的作家有梅利尼科夫-彼切尔斯基[92]、阿克萨柯夫、高尔基、皮涅金等等。

但是普里什文在这些作家中占有特殊地位。他是个知识渊博的人,通晓民族志学、物候学、植物学、动物学、农艺学、气象学、历史、民俗学、鸟类学、地理、方志学以及其他领域的科学。他的所有这些知识都有机地进入了他的作家生涯。这些知识并非一大堆死的重荷。在他身上,它们是活生生的,不断地被他的经验,被他的观察所丰富,被他那种得天独厚的禀赋所丰富,这种禀赋就是他能一眼看出科学现象的最富于诗意的形态,并能通过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然而始终是出人意料的例子来加以表现。

普里什文在写人的时候,仿佛总是微微眯起他的眼睛,以便洞烛人的心底。他对花哨的外表毫无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每个人心底的理想,不管这个人是伐木工人、制鞋工人、猎人还是赫赫有名的学者。

把人秘之于内心的理想揭示出来,这就是他的任务。可是要做到这一点是困难重重的。人身上再也没有比理想隐藏得更深的东西了。这也许因为理想经不住最轻微的嘲弄,即使是开一两句玩笑也会受不了,当然,更不用说听任冷漠的手去触摸它了。

只有对志同道合的人才肯把理想和盘托出。而普里什文正是我国这些藉藉无名的理想家们的志同道合的人。即使举他的短篇小说《鞋子》为例也足以证明这一点了。这篇小说写了好几个来自玛丽亚林的像陀螺一样终日忙碌的制鞋工人,他们的理想就是给共产主义社会的妇女们制作世界上最精致、最小巧的皮鞋。

普里什文身后留下大量的笔记和日记,记下了他就写作技巧所作的思考和他的许多见解。他对写作技巧的了解,就如对自然界的了解一样透彻。

他有一篇议及散文的朴素简练的短篇小说,我认为,就思想的正确性而言,这篇小说堪称典范。小说名叫《著作家》。其中写到作家本人和一个牧童就文学所作的一席对话。

我这就援引于下。牧童对普里什文说:

“‘你要是能照实写就好了,可你写的东西,没准全是编造出来的。’

“‘不全是,’我回答说,‘有那么一小部分是编造的。’

“‘要换了我,我才不那么写呢!’

“‘全都照实描写?’

“‘对。哪怕描写黑夜也行嘛,描写沼泽里的黑夜是怎么过去的。’

“‘你倒说说看,是怎么过去的?’

“‘就这么过去呗!夜。在深水潭旁边有一棵很大很大的灌木。我坐在灌木下边,小野鸭斯威斯、斯威斯地叫着……’

“他把话停了下来。我以为他大概是在寻找词汇,或者在等待形象出现吧。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掏出牛角风笛,开始在上边钻起第七个孔眼来。

“‘那么下文呢?’我问,‘你不是要把夜照实描写出来吗?’

“‘我已经描写了,’他回答说,‘全都是照实描写。一棵很大很大的灌木!我坐在灌木下,小野鸭子一宿斯威斯、斯威斯地叫个不停。’

“‘太简短了。’

“‘瞧你说的,太简短,’牧童诧异地说,‘叫了整整一宿,斯威斯,斯威斯。’

“我回味着他讲的话,不觉称赞说:

“‘太好啦!’

“‘难道不好吗?’他说。”

在写作的事业中,普里什文是一个胜利者。我不由得想起了他的一段话:“……即使只有荒芜的沼泽目击你的胜利,它们也会像怒放的鲜花一样,变得异常美丽,于是春天将永驻在你身边,而且仅仅只有春天,那赞美胜利的春天。”

是的,普里什文的散文的春天将永驻于我国人民的生活之中,永驻于我们苏维埃文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