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罗亚安 1990年·冬末(第4/6页)

这真是神谕的一刻。

我后来想起这个印象,仍能清晰地记起妮雅夫人那想要停止却无法停止的痛苦尴尬,对自己的束手无策,全显现在那双原本没有灵魂的双眼之中,便深深相信这两个人的的确确被命运联系在一起,被开了一个大玩笑。

妮雅夫人所造成的这场骚动,在场的学生们之后竞相传播着——这个在他们心中一直如同神一般存在的老师,其实内在的心思是相当邪恶复杂的,因为罗亚恩的能力众所皆知,而如同神谕的她号哭的原因从未失误过。

自那之后,妮雅夫人惯与自己学生偷情的传闻便慢慢地传了开来。而过后的两年之中,便因许多丑闻的曝光被学院罢免教授职务,一个人搬离了T市,再没有人听说过她的下落。

“这就是宿命论中所谓的一物克一物啊!”这是母亲对此事件的结论;但是无可否认,亚恩是有目的的出生,也完全担当起捍卫父母婚姻的守护者。

除此,如同小天使的罗亚恩个性也相当好,对着人微笑时,我想,看到她的笑容,人心都会因此融化。我的父母亲一直非常疼爱她。我记得我八岁时,妹妹亚恩一岁,我对于她夺走所有的宠爱简直无法接受。不仅我原本的独生女地位受到胁迫,她还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却完全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当时我小小的心思都花在如何夺回一点点宠爱上,所以未曾发现全部家族里就只有我没有搂抱过她。

从小我就憎恨她,但是她却留了一个特权给我。

我记得我在到了十岁的那个年纪成长为一个非常惹人讨厌的小孩。或许是出于对亚恩的好性格所产生的某种逆反心,渴望吸引别人的注视;也或许因为家庭优渥,备受宠爱后所产生的骄纵之气。现在的我不得不承认,当年的我真的非常糟糕,除了冷嘲热讽家境贫穷且功课落后的同学之外,我还学会了各种捉弄人的把戏与恶作剧。

家人们容忍我,以我只是想要引人注意来作为我情绪失控的借口,但是相对的,在学校里,我逐渐变成一个不受欢迎的学生。受到同学的排挤而终于崩溃的那天,我在未放学的中午翘了课。回到家中,爸妈都不在家,仅有一个年轻保姆,正在厨房中做饭。

我记得我一进门就看见非常乖顺地坐在客厅沙发中的两岁大的亚恩,她一看见我就笑开了脸,倾身要我拥抱。这是第一次,我一直与她毫无独处机会。当时的我满腹愤怒与悲伤,心里的混乱情绪污浊得难以形容,但是亚恩的微笑冲击着我。我走过去搂住她,才想起自己满身污秽不堪的负面情绪绝对会引起她的号哭,便仓促地放开了她。她却紧搂着我,力气大得吓人,把我紧紧抱着,不但没哭,反而一径地笑个不停。

我明白她留了一个特权给憎恨她的姐姐。她愿意收起自己的神谕,无条件地爱我。

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心好好对她,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深刻意义。

葛罗莉,真的很不好意思,一写到罗亚恩,我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出,没完没了地写了那么多……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有个对象倾吐,把对亚恩的记忆做一个回顾。

现在,我想我需要做几个深呼吸,来进入记忆中最恐怖的一段日子。

因为妮雅夫人离开,父亲便替代她的位置,取得专任教授的资格。1968年的夏末,第一个学期结束,当时T市的西滨大学分校,位于S镇马兰伦大道的行政区域中央,小型但设施完备,正缺少两位专业的教授。虽然必须离开T市重新适应陌生的生活,但总算是晋升,也算获得更专业的挑战。经过多日考虑后,1968年秋初,大学第二个学期的前一个星期,我们举家搬来S镇。

S镇。父亲说起这个小镇,会用“逝去的庞贝城”来形容。

庞贝城位于意大利南部的坎佩尼亚,该城建于史前时代维苏威火山喷出的熔岩流上。公元前89年,庞贝被划入罗马统治之下,因此其制度、建筑等,都沿袭罗马。公元63年2月,大地震带来严重灾害。虽然不久后即进行修复,但在修复其间,公元79年8月24日,维苏威火山爆发,将庞贝城埋没于火山灰之下。

会给父亲这样印象的S镇,是一个仿佛活在死去时光的地方。相信居住于此地的您,也会有相同感觉。谈到S镇,大家的第一个形容词便是死气沉沉,没有活力,活在一种毫无弹性的压力底下,各种命案频传,从各地来此居住的各种模样的居民没有统一的归属感,扎根在此的全都是些无感之人。即使晴天的时候,感官上也像蒙上一层浓密的、灰扑扑的阴霾,没有真正透彻的阳光。

但是母亲却非常喜欢这里,这或许跟她身为历史学家有绝对的关系。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对S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