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敢笑荆轲非好汉好呼南八是男儿(第3/10页)

张旭道:“只怕醉了写不好,教司马见笑。”崔宗之笑道:“你写草书也像李学士写诗一样,越醉越好。何必客气。”

贺知章叫店家取了纸笔来,就在旁边一张空桌上铺好了纸,张旭选了一枝大号狼毫笔,蘸满了墨,崔宗之念道: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路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崔宗之念一句大家便哄笑一场,贺知章道:“真是把咱们的醉态写得淋漓尽致!”张旭大笔挥舞,墨汁飞溅,写完了这首诗,他的面上,东黑一块,西黑一块,连胡须上也沾满了墨,旁边的人,衣裳上也是点点斑斑的墨迹,张旭哈哈大笑,摔笔笑道:“你们是醉态可掬,我却是丑态毕露了!”

贺知章道:“可惜你不早些来长安,听说湖州乌程酒极佳,你就是为了乌程酒才去就湖州司马之职的,要是你在长安,老杜就应该写饮中九仙了。嗯,我忘了问你,你不在湖州任内,却上京来干什么?”

吴筠道:“我是奉召进京述职的,来了五天,却尚未蒙皇上召见。”贺知章面有诧色,问道:“皇上极少顾问政事,却怎的会突然召你进京述职?”沉吟半晌,忽地问道:“你可见过杨国忠没有?”吴筠道:“没有。”贺知章道:“你赶快备办一份名贵的礼物送他。”崔宗之笑道:“若是急切之间办不来礼物,送金子更妙。我们这位宝贝相爷一见了黄澄澄的金子,就容易说话了。”

吴筠大笑道:“我为官数载,两袖清风,哪来的金子?再说,我若有钱,自己不会买酒吃么?为什么要送礼给杨国忠?”

贺知章道:“司马有所不知,自杨国忠专权之后,卖官鬻爵,无所不为,州郡长官,若不是他的人,便陆续撤换。依我看来,召你入京述职,只怕是他的主意。他正在等着你送礼呢,谁知你却这样不懂人情世故。”笑了一笑,续道:“要是你宦囊不便,咱们几位酒友给你凑一些如何?他大约因为你政声颇好,所以迟迟不敢换你,只是召你述职,想等你找上门来。你稍微给他一点好处,卖他一点面子,大约就可以无事了。”

吴筠愤然说道:“小弟宁可丢了这顶乌纱,也绝不巴结权贵,送礼之事,再也休提。”

贺知章道:“吴兄廉洁自持,当然是好。可是你就不想想,要是湖州司马,换了一个贪鄙之人,岂不苦了湖州百姓?我们不是劝你巴结杨国忠,而是想为湖州留一个好官。唉,现在天下的好官太少了,能留得一个就是一个。”

崔宗之道:“要是吴兄不肯送礼,还有一法,可以找李仆射给你讲讲情。他也是咱们酒友之一,杜甫《饮中八仙歌》所说的那位‘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避称贤。’就是说他。李仆射虽然豪奢,人却还是正直的。”

吴筠叹口气道:“贺老大人劝我以湖州百姓为重,此心可感,只是如此官场,实在已令我心灰意冷,再说,纵使花钱打点,我却不是个同流合污之人,这个官又能做到几时?诸兄盛情心领,这顶乌纱,能不能保,听天由命吧。”

贺知章等还想再劝,忽听得楼梯声响,跑堂的躬腰曲背,叫道:“伺候令狐大人,令狐都尉,今天你老来得迟了。”

吴筠问道:“什么官儿,这样威风?”贺知章笑道:“大约是羽林军(即御林军)的军官专职护卫圣上的,你别瞧他们的品级不及咱们,可比咱们阔气得多呢。这班侍卫老爷多是这家酒楼的常客,堂倌当然要巴结他们。”一个官儿道:“宫中的都尉来了,不知是不是皇上要召李学士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