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6 鼠疫船(第3/8页)

伦纳德船长的航海日志在桌子上摊着,他的记录只完成了一半,纸上有一个湿了的小斑点——他在睡梦中流了点口水。一阵怜悯掠过心头,我把这一页翻了过去,希望为他的脆弱藏起这份详细证据。

新一页上的一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停了下来,想起某些事情,一阵寒意从脖颈蜿蜒而下。当船长被我意外唤醒的时候,他一开始喊的是“弗雷——”然后他发觉自己讲错话,就猛地停住了。面前这一页上面的名字,引起了我注意的这个词,是“弗雷泽”。他知道我是谁——也知道詹米是谁。

我马上站起来,把门关上,并插上了门闩,这样如果有人来的话我就能觉察到。然后我坐在船长的书桌前,抚平书页,开始阅读。

我往回翻,找到三天前遇到“阿尔忒弥斯”号的记录。伦纳德船长的记录与他的前任不一样,大多相当简短——这并不奇怪,想想他最近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大多数记录只包含通常的航海信息,再附上一个简短的批注,记下前一天去世的人的名字。不过,与“阿尔忒弥斯”号的会面被记下来了,还有我的出现。

1767年2月3日。将近八击钟,遇见一艘悬挂法国旗帜的小型双桅横帆船“阿尔忒弥斯”号,向其致敬并请求其船医C.马尔科姆的援助,船医被带到船上,和我们一起帮助患者。

C.马尔科姆,啊?并没有提我是一名女子。也许他觉得这无关紧要,或者是希望避免有人追究他行为的正当性。我继续读下一篇记录。

1767年2月4日。今天我从一级水手哈利·汤普金斯那里得到消息,说“阿尔忒弥斯”号双桅帆船上的押运员是一名叫詹姆斯·弗雷泽的罪犯,又名詹米·罗伊和亚历山大·马尔科姆。这个弗雷泽是一个煽动叛乱分子、臭名昭著的走私犯,皇家海关因此悬赏巨额赏金抓捕他。汤普金斯告知我这一消息时,我们已经与“阿尔忒弥斯”号分开,我认为没法快速追上“阿尔忒弥斯”号,由于乘客的关系,我们受命尽快去牙买加。然而,我答应到那里归还“阿尔忒弥斯”号的船医,届时可将弗雷泽逮捕。

两人死于鼠疫——“阿尔忒弥斯”号船医说这是伤寒。约翰·雅斯贝尔斯,一级水手,DD;哈蒂·凯珀,厨师助手,DD。

这便是全部了。接下来一天的记录全部都是航行信息和六个人的死亡记录,所有人名后面都写着“DD”。我很好奇它代表着什么意思,但由于太过心烦意乱,无暇为之分神。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我勉强赶在乘务长敲门之前拔下了门闩。欧文赫特先生的道歉我几乎没有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出乎意料的新发现。

这个可恶的该死的汤普金斯是谁?我从来没见过或听说过这个人,这一点我是肯定的,可他显然对詹米的活动知之甚详。这引发了我的两个疑问:一个英国水手怎么会得知这些事?以及,还有其他人知道吗?“……继续削减朗姆酒的配给量,另外再给你桶朗姆酒,”欧文赫特先生说得含含糊糊,“水手们会不高兴的,但我们会管住,现在我们距牙买加只有两周时间了。”

“不管他们喜不喜欢,我需要酒精,远超过他们对朗姆酒的需要,”我粗暴地回答,“如果他们抱怨太多,就告诉他们,如果我得不到朗姆酒,他们中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到达牙买加。”

欧文赫特先生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闪亮的小汗珠儿。“我会告诉他们的,夫人。”他回答道,因为精疲力竭而无力拒绝我。

“很好。对了,欧文赫特先生,”他转过身,带着疑问的神色。“DD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我看到船长在航海日志里写了它。”

乘务长深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默。“这意味着‘释放,死亡’(Discharged, Dead),夫人,”他回答道,“这是我们大多数人脱离国王陛下海军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