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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卢察克先生。”

我后退一步,举起装书的袋子挡住胸口。“我……我应该去……去迦梨格特见一个人。”我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请进吧。”

我在原地僵了几秒,然后左右看了看。酒店入口离我只有二十步。遮阳棚下一对衣着考究的年轻印度夫妇正在说笑,身旁的搬运工从一辆灰色的奔驰上取出他们的行李。

“给,”我说,“这是我答应替他找的东西。”我把敞开的袋口叠好,递给后座上的男人。

但他没有伸手。“请上车,卢察克先生。”

“为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搓搓自己的鼻子:“那位诗人想见你。时间不会太长,他说你答应过。”

大块头司机皱起眉头,半侧过身子,仿佛打算说点什么。后座上的男人轻轻按住他的手腕,再次开口了:“那位诗人想给你点儿东西。请上车吧,卢察克先生。”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弓身钻进了车里。车门啪一声关上,我们加速汇入车流,汇入加尔各答的夜色。

雨和火交织在窗外。高速公路,偏僻的街道,小巷,还有无尽的废墟中泥泞的车辙。灯笼的火光和反射的城市灯光交错而过。我一直在等待那位骷髅外道教徒转过头来要求我把书交给他检查,等待随之而来的怒吼和拳头。

我们在沉默中行驶。我抱着那袋书,始终转头望着窗外,但是除了倒影中那张苍白的脸以外,我几乎什么都没看到。最后我们在一扇高大的铁门外停了下来。

不远处,两座高耸的砖砌烟囱向夜空喷吐着火光,这不是我之前走过的那条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车头灯照亮了空无一人的砖砌建筑、铁轨岔道和矮小的土山,一辆废弃的卡车被杂草掩埋了一半。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眼前矗立着一道很宽的门,门上悬着黄色的灯泡,无数昆虫在光晕中飞舞。

“请下车。”

我们穿过了很多扇门、很多条走廊。两个黑衣男拿着手电筒为我们带路。不知何处传来隐约的弦乐,还有西塔琴的声音和鼓声。我们在一道狭窄的楼梯上方停下脚步,黑衣男厉声对司机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开始搜查。

一个男人取走了那袋书。我被动地站在原地,任由一双粗糙的手拍打我身体侧面,探查大腿内侧,快速地上下摸了一圈。司机打开袋子,取出最上面的三本平装书。他几乎是怒气冲冲地翻着书页,然后把它们扔回袋子里,换了本更大的精装书。卡其男把精装书递给其他三个人看了看,不是达雷尔那本。然后他把书扔了回去,重新叠好袋口,一言不发地递回我手里。

我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

黑衣教徒用手电筒做了个手势,我跟着他又爬了一小段楼梯,然后右转进入一条狭窄的走廊。他推开一扇门,我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并不比我们下午见面的那间更大,但四周没有悬挂纱帘。一盏煤油灯放在木架上,旁边还有一个瓷杯、几个木碗、几本书和一尊佛陀的小铜像。迦梨的化身为什么要把佛像放在身边,真是奇怪。

达斯盘腿蜷缩着坐在地板上,身旁是一张矮桌。他正在研读一本小书,听见我走进房间,他抬起头来。现在的光线比下午明亮一些,他遭受的折磨也更加一览无余。

“啊,卢察克先生。”

“达斯先生。”

“你能够回来,真是太好心了。”

我打量着小房间。房间对面有扇敞开的门,通往一片黑暗。不知从哪里飘来焚香的气味,刺耳的西塔琴声若隐若现。

“这就是你带来的书吗?”达斯举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笨拙地指了指。

“是的。”我屈膝把袋子放在矮桌上。一份祭礼。油灯发出轻微的刺刺声,黄绿色的火苗在诗人剥落腐烂的右脸上投下一圈圈光晕,他的头皮上有很深的裂缝,里面隐隐露出白色,与周围的深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黏液堵塞了达斯撕裂的鼻孔,沉重的呼吸比油灯燃烧的刺刺声还要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