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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特吉点头微笑,然后放下酒杯。他十指搭成塔形看着我,那目光就像老师在衡量一名学生是否值得投入更多时间。“您去过的地方不多吧,卢察克先生?”

“不太多。多年前我去过欧洲背包旅行,后来也在丹吉尔待过一段时间。”

“但是没来过亚洲?”

“没有。”

查特吉放平双手,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表明了观点。但这节课还没上完。他打了个响指,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分钟后仆人送上了一本蓝色的小书,我看不清书名。

“请告诉我,您觉得这段关于加尔各答的描述是否公平合理,卢察克先生。”说完这句,查特吉就大声读了起来:

……一大片老旧的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曲折狭窄的巷子在房屋之间迂回盘旋。这里完全没有隐私可言,只要深入这片区域,你就会发现大街上——我们姑且称之为街道——到处都是闲汉和窥视的目光,他们躲在半掩的窗户后面,藏在拥挤得近乎令人窒息的房间中……下水道污浊不堪……阴暗的走廊里垃圾遍地……墙被煤灰熏得乌黑,门在铰链上摇摇欲坠……到处都有一群群的孩子,随心所欲地释放着自己。

他停止阅读,合上那本书,然后礼貌地挑起眉毛,等待我的回答。

如果能够取悦招待我们的主人,我不介意继续扮演直肠子的角色。“它说得有其道理。”我说。

“是的。”查特吉笑着举起手里的书,“卢察克先生,这是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一位作家笔下的伦敦。我们必须考虑到,印度的工业革命才刚刚开始,那些深深震撼您的——不,不,请不要否认——错位和混乱正是革命的副产品。您很幸运,卢察克先生,因为您所在的文明已经度过了这个阶段。”

我点点头,努力克制内心的冲动,我真想告诉他,同样的描述套在芝加哥南部也很合适,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努力一下,澄清我对加尔各答的感觉。

“您说得很对,查特吉先生,我很赞同。今天坐车过来的路上,我也有类似的想法,现在您把它阐述得非常清楚。但我必须说,在我们逗留的短短两天里,我感觉到了加尔各答有一些……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我不太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猜是暴力。这座城市的表象下隐藏着压抑的暴力。”

“或者您想说的是疯狂?”查特吉直截了当地问。

我没有回答。

“您看到今天的英文报纸了吗?”

“报纸?没有。”

查特吉翻开放在糖碗旁边的报纸,然后递给我。

今天的头条来自纽约。昨晚纽约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停电,自1965年那次大停电以来最严重的电力中断。就像商量好的一样,抢掠暴行在城里各处的贫民区和较贫穷的区域此起彼伏。数千人参与了这场看似无脑的暴动和偷窃。有的人全家出动,砸破商店橱窗,抢走电视机、衣物和其他便于携带的东西,暴徒们甚至聚集起来为他们欢呼。数百人被捕,但市长办公室和警方发言人承认,对于这么大规模的抢掠,警方无能为力。

报纸还援引了美国媒体的社论。自由主义者认为这是社会抗议浪潮的复兴,并将犯罪行为归咎于歧视和贫穷,而饥饿则是最直接的导火索。保守派的专栏作家辛辣地反驳说,饥饿的人不会第一时间跑去抢音响系统,并呼吁执法者拿出雷霆手段。面对这么大规模的随机暴乱事件,所有振振有词的社论都显得那么空洞无力。似乎在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和野蛮之间只隔着一道电灯的薄墙。

我把报纸递给阿姆丽塔。“这件事真是糟糕透顶,查特吉先生。您很好地证明了自己的观点。我绝对不想自以为是地对加尔各答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