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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暴君,卢察克先生。所谓的紧急状态只不过是块遮羞布,为了掩饰她的暴政丑陋的嘴脸。”

“所以你觉得她不会重回国家政治舞台?”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卢察克先生。”

“但我觉得她的政治基础还很深厚,如果目前的联盟告吹,国大党依然有可能成为多数党。”

“不,不,”查特吉连连摆手,“您不懂。甘地夫人和她的儿子已经完蛋了。不出一年他们就会锒铛入狱,记住我的话吧。因为各式各样的丑闻和暴行,她的儿子正在接受调查。等到真相大白,能逃出一条命就算他走运。”

我点点头:“我读过一些报道,因为激进的人口控制政策,他得罪了不少人。”

“他是个贱货,”查特吉冷淡地说,“一个自大、无知、独断专行的贱人。他的政策无异于种族灭绝。他的猎物是穷人和没受过教育的人,虽然从本质上说,他自己就是个文盲。他的暴行就连他自己的母亲都为之震惊。要是今天他敢走进人群里,人们会赤手空拳把他撕得粉碎。我很愿意出一份力。再喝点茶吗,卢察克先生?”

一辆汽车驶过铁栅栏外安静的小街。几点雨滴打在我们头顶宽大的菩提叶片上。

“您对加尔各答印象如何,卢察克先生?”

查特吉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喝了口威士忌,任暖流融入我的血液,然后才回答道:“加尔各答非常迷人,查特吉先生。这座城市如此复杂,短短两天实在不足以全面感受。真遗憾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深入探索。”

“您真会说话,卢察克先生。其实您想说的是,加尔各答非常可怕。它已经触动了您敏感的神经,对吗?”

“可怕这个词并不准确,”我说,“这里的贫穷的确令我讶异。”

“啊,是的,贫穷。”查特吉笑了起来,就像这个词蕴含着深刻的讽刺意味,“的确,这里太贫穷了。以西方标准而言太过肮脏。这必然冲撞美国式的思维,因为美国一直致力于实现消灭贫穷的伟愿。你们那位前总统约翰逊怎么说的来着……对贫穷宣战?别人还以为对越南宣战就能满足他。”

“我们也输掉了与贫穷之间的这场战争,”我说,“贫穷仍在美国大地上挥之不去。”我放下空杯子,一位仆人出现在我肘边,重新为我斟上威士忌。

“是的,是的,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加尔各答。我们一位杰出的诗人曾经说,加尔各答像是‘一只被碾碎了一半的蟑螂’。我们的另一位作家曾把这座城市比作奄奄一息的老妓女,周围堆满了氧气罐和腐烂的橙皮。您同意他们的看法吗,卢察克先生?”

“这些比喻都很有力,查特吉先生。”

“您的丈夫说话一直都这么周到吗,卢察克夫人?”查特吉举杯微笑着问,“不,不,您不必担心会冒犯我。我已经习惯了美国人和他们对这座城市的看法。他们对加尔各答的感受相当两极化,一种人觉得这里充满‘异国风情’,他们专注于享受游客的乐趣;另一种人饱受惊吓,恨不得立刻忘掉自己亲眼看到但无法理解的那些东西。是的,是的,不出所料,面对印度,美国精神作出的反应和无菌脆弱的美国肠胃一模一样。”

我望向查特吉夫人,但她正把维多利亚放在膝头上下颠动,似乎完全没听见自己丈夫的这番宣言。与此同时阿姆丽塔也瞟了我一眼,我觉得这是一种警告。我露出微笑,表示自己无意争论。“您或许是对的,”我说,“不过我觉得自己既不懂‘美国精神’也不懂‘印度精神’——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存在的话。人的第一印象总是相当浅薄,我深知这一点。我一直很仰慕印度的文化,甚至早在遇到阿姆丽塔之前,当然,她也与我分享了一些印度文化之美。但是我得承认,加尔各答的确有点儿吓人。有一些非常独特的东西……独特而令人不安的大都会病。也许只是因为这座城市太大了。有朋友告诉我说,墨西哥城也有同样的问题,虽然它也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