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外剩笔 头陀话说枕中四十八城 稗史大成本传二十八年(第4/8页)

我说以琴字做名号非我一人,昔今儒者中有琴所、琴台,此事各位可随便。他们听了很高兴,有叫琴雅的、也有叫琴梧的,或叫琴川、琴鱼者,有五六个人,也仅过了一两年便断绝了往来。如今想来已是三十多年前之事,不知他们是死是活。其中有个栎亭琴鱼与他们不同。他是我知音之友伊势人筱斋之弟,《窗灯余谈》、《青砥石文》等小说的作者,可惜四十多岁便去世了。此外女流也有从远地给我寄信和其撰写的小说书稿,请我删改的。还有一少女通过其父向我请求收她做戏墨弟子。最近又有一孀妇来信,问我怎样教育儿子和处理家务。其志可嘉,我也不能不受感动,但因其是妇女,均末作答。其中有位陆奥真葛的才女,也是孀妇,据说是比我大七岁的姐姐,这位老大姐善书法、能咏歌,和文也不错,且并有男子气魄,写了议论书《独考》三卷、随笔《奥州故事》一卷;还有《海滨纪行》纪行文一卷和其他小册子三四卷,将原稿寄来请我删改,我情不可却,只对《独考》二卷写了编写的意见,予以答复。然而也因其为女流,便辞退而未与之长期交往。这是文政元年之事,七年过后听说她已入鬼籍。这虽是些多余的话,但只说我没有徒弟,你恐怕认为不是实话,便随便唠叨了这些。”头陀听了感叹道:“世之通俗小说作家,都以能多有一名弟子为荣,曾见过某某在其弟子的书上录其名,而翁却不然,实人之所不及。您的眼睛怎样了?此病不可轻视,要很好治疗,并祈您早日康复。这书稿出自女人之笔,却抄写得很好。看了一下汉字和假名都没有错误,即使是您教的,也不容易啊。此事亦望示教。”主人听了不胜嗟叹地说:“确如你说的那样。说起来话长,请你坐着慢慢听我说。我自总角之时便喜好读书,成年之后也没有一天放下过书本。于宽政二年冬开始编写了戏墨的看画小说,由书肆甘泉堂出版。至今五十二年,出版的各种书籍和小说二百九十余册。其他没有出版的笔记、杂辑或二三叶的小册子多不胜数。其中文化年间书贾所约之长短篇小说甚多,所以每日很早就起床伏案撰稿,一直写到夜间入定之后,为别人写作而不厌疲劳。直至亥时过后困睡以前,总是以读书为乐。倘入佳境,则不觉直读到天明。有时听到邻居鸡叫,便匆匆起来又面几写作。如此经过多年,患头晕牙疼,至五十岁牙年年脱落,以至一颗不存;同时夜间就寝,仰卧则目眩,侧卧则好些。最近同一名医晤谈,我将此事告之,名医吃惊地说:‘足下素来精力过人,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九石之弓如只张不弛,其弦也不能不断。以其所乐,而为名利殉命乃贤者之所不为,今后应再松弛些。’我认为言之有理,便答道:‘您的教诲我领受了。我虽非为名利忘身,而耽溺于无益之笔墨,但从年少时就有侠义之心,今仍不失其癖,一旦对书贾许诺了书稿,如马马虎虎不按期完成,会影响他们的发售,损失不少赢利,这也似乎是不义。想到事已至此,实悔当初太糊涂了。’自此以后夜间便不再看书,对书稿也约定一年两版,其余便一概不应。晚间在入定前赶快就寝,身体这才感到好些,仰卧也不感到目眩了。这样讲究一些养生之术,在我花甲之年的丁亥年夏秋之间,还得了场大病,几乎有生命危险,幸而痊愈了。大概是在九年前癸巳年秋的八九月间,一天早晨起床,突然右眼就看不见了。我十分惊讶,告诉了儿子,他说是瞳仁的上部流出来了,要赶快治疗。其后亲朋甚至书贾许多人都劝我治疗,可是我没听,心想:‘我从幼时就没患过眼疾,如今一个朝晨便右目失明,定是多年来读书和写作劳累,同时在冬春之际身旁放个高火盆,以防几边的寒气,为时已久,不知何时其火气侵入右眼,而使右眼干瘪,这犹如老树枯了个枝。即使用尽医疗之术,药力也达不到草根树皮般的末梢啊。’所以一天也没放弃写作。最初看不见砚台心,濡笔很困难,及至时间长了,也就不觉不便。其后在吾儿去世的那年,因是职业,过了忌期又不得不开始写作。次年移居四谷,因左眼没有异常,仍旧年年从事写作。从戊戌春,不知不觉左眼也有些模糊不清,到了夏天则更加明显,但还没想到是眼睛坏了,只误当作是眼镜的缘故,就不惜价贵,买真正水晶制的眼镜,前后换了几付,仍坚持写作。可是到了己亥春,更觉得模糊不清了,虽已知道是眼疾,但因尚未至最后的大团圆,书肆之约难以推却,依旧勉强工作,此外还有些别的写作任务。这样到了去年春,还是照旧写每页十一行的小字,但到了夏天,眼睛模模糊糊地写不了小字,只好写每页五行的大字,这也是摸着写。去秋九月写完本传第九辑四十五卷,总算堵上了发行书肆的嘴,但对明年写完四十六卷以下的各卷,心里没底儿。便鼓励自己,拼命干吧,能多写一卷是一卷,写至第九辑第一百七十七回‘一颗智珠途惩一骑骄将’一段,就将五行大字写做四行的大字,而且是七扭八斜,甚至还有墨迹不到之处。由于很难认,便让家属们将不清之处再描一描。到了十一月这眼睛就如同蒙上了一层云雾,或好似站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一字也不能写了。不仅不能写作,连书画也看不清了,仅能辨出昼夜和知道东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离开书案,投笔自叹咏歌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