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回 贞行托妻哺幼子 毛野明察免死囚(第2/3页)

这时一个年轻武士来到走廊向主人叩头道:“已做好审问千代丸的准备。”贞行听了说:“那就请犬士们到书院去吧。”年轻武士在前面带路,贞行跟在四位犬士的身后来到那里。毛野和庄助是今天的审讯官,便坐在书院的中央,杂鱼太郎贞住也换了公服,与贞行对着坐在毛野和庄助的左右,道节和现八作为监察官退后六尺许,并列坐在上座。以下便是前家老的侍卫内叶四郎把裙裤的裤脚挽到大脚上,挎着短刀坐在走廊的左边。此外有五六名士卒,有的押着丰俊,有的手持笞杖或防身棒守在走廊的上下。四犬士登时定睛一同看了看千代丸丰俊。这个人年约三十多岁,白面孔、高鼻梁,身体魁梧,坐着上身很高。月牙头的额发又长又黑,虽然被监禁了很久,但并不显得那么憔悴。书院的走廊上铺了张席子,让他跪在那上边。这大概都是由于监管人父子对他分外照顾之故。其中独有庄助心里在想:“六年前我在武藏的大冢,被簸上宫六等诬陷,无辜被捕,受到丁田町进的严刑拷打,生死危在旦夕,没想到能活至今天,得以侍奉贤君,竟担任了审判犯人的职务。那时我是乡士的一个小厮,眼前的丰俊原是一城之主,贵贱自来有所不同,但他是叛逆,我是忠义之士,其所作所为当然有天壤之别。然而有贤君在上,恶人也会化为良善。如酷吏枉法,忠臣被诬陷,有的因无辜之罪而丧生。人有幸与不幸者,儒者说是命,老庄说是自然之理,佛家则看作是因果,这些都是有道理的。”他想起这些往事,自觉怅然。

当下贞住唤丰俊道:“千代丸!这二位是本家的贤臣犬阪毛野胤智、犬川庄助义任,还有上座的二位是犬山和犬饲。这四位是奉国主之命前来审问,你要据实回答。”贞住先这样告诉他之后,毛野端然对丰俊说:“千代丸,日前你向监管人堀内父子申请恕罪之事,可是真话吗?”丰俊听了抬起头来说:“是,我素性愚昧,前不知素藤的奸诈,与他鱼水相交,终于不料成了国主的敌人。然而螳臂挡车焉能取胜?所以城陷兵败,身为楚囚直至今日,仁君也未急于杀害。而且监管人堀内翁是位忠厚长者,对监禁之责虽然毫不松懈,但却对我成为笼中之鸟,无不以恻隐之心予以怜悯。因此既未受冻受饿,又可坐食枕肘而眠,很久也没受过笞杖审问之苦。想到君臣一致的仁心,自愧对其洪恩大德无以答报。所以想参加这次军役,以死赎罪,望大人谅察。”他这样悔恨地进行陈述,毛野听了点头道:“好啦!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他说着往旁边看看说:“犬川,你也听到了,是否应该恩赦呀?”庄助听了没有立即回答,在沉吟之际,道节沉不住气对现八使了个眼色,共同趋膝向前道:“且慢,犬阪!方才这个囚犯所供述的,我听着与堀内所说的一般无二。既未经过严刑拷打,也未有再三审问,只凭他一说便信以为真将他赦免,难免千虑而有一失。犬饲你以为如何?”他看了看现八。现八点头道:“你的小心与愚意相同。他心口是否一致一时难以知晓。如果经过再三再四的审问,是真是假会露出马脚的。犬阪可不要疏忽啊!”毛野含笑道:“你们这般小心很好。我虽无子路之才,不能以片言定诉讼,但在《孟子》一书中有这样的教导:‘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因此我在与千代丸问话时就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在想,孟子的教导果然不差。这个人的请求是真情,足以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有何可怀疑的?”他这样一解释,道节和现八都佩服他的明察,便没二话可说。庄助听了说:“犬阪的判断甚是。无真情者不能言尽其词。千代丸所说的,始终如同符节吻合一般,毫无出入,就证明他说的是真情。犬阪早就学会相面,非同一般,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相术这般高明,实令人敬佩。”他这样称赞也表示同意。贞行和贞住从旁听着感佩地说:“四犬士互相从善,不忌妒胜过自己的人,都一切为公,毫不偏颇,真是本家无上的至宝。”因此对他们更加器重。于是毛野对堀内父子说:“你们方才都已听到,千代丸所说无疑是实情。将此情奏明国主,一定能赦免其罪,所以可暂且将他松绑,把他唤到这里来,我还有要问他和对他说的事,且让士卒们退下去。”贞住明白,把在走廊侍候着的内叶四郎唤进来吩咐后,叶四郎领命很快给丰俊松了绑,把他带到屋内,士兵们都一同退到外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