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司马滨船虫卖淫 阎罗殿牛鬼劈贼(第4/5页)

再说,那个武士正急忙赶路,哪里知道在这黑夜的海滨还站着人?待刚走过时,船虫忙迎上前来说:“喂!请您到这边来!”说着,她拉住袖子不放。武士惊讶地回头看看说:“好奇怪呀!你是什么人?”船虫听了微笑道:“说来难以开口,奴家是为了孝敬老人而卖身的娼妓。”那武士听这声音很熟,举起手提的小灯笼一看,说:“你不是船虫吗?还认识我小文吾吗?”说着用左手取下头巾,露出他那威风凛凛的仪表。船虫一看果然不错,吓得“哎呀!”一声,拔腿想跑。小文吾手疾眼快,扔下灯笼,伸出长臂抓住她的衣领,拉至腋下不许她动,怒不可遏地厉声说:“船虫!你在越路想刺我未成,被囚在庚申殿内,又骗取犬川庄助的同情,将你送到家中。那天夜间酒颠二们被庄助杀死,你听说后就同媪内那个同党逃跑了。虽在次日清晨通过生擒的小喽罗和溷六、穴八的招供才得知此事,但已不知你的去向,深以为憾。如今在这里狭路相逢,乃是上天的冥罚。你怎么挣扎也是跑不掉的,死了那条心吧!”他一边责骂着,解下刀绦,把她的双手背过去,正在捆绑之际,躲在阎王殿檐下的媪内,见此光景虽很震惊,但毫不慌张。通过那个武士的报名,知道他是小文吾,便想进行狙击。他悄悄走上神殿的台阶,坐在那里装了两粒子弹,正进行瞄准。这时殿内还藏着个武士,威严地佩着朱鞘的双刀,斗笠戴得深深的,从方才就在窥视着。今见媪内将待开枪,便从里面踢开格子门闯了出来,抓住媪内将他摔了个仰面朝天。媪内丢下火枪惊叫,就像被老鹰捉住的猴子,被抓起来犹如投石子一般,扔到离此五六丈远的对面的地藏殿的台阶下面倒在那里。这声音把那殿上的格子门都给震开了。里面也有个武士,从佛像前面走了出来。他们的行装一模一样,也是深戴斗笠的微行打扮,把站起来想要逃跑的媪内踢了个筋斗,踩住其后背不许他动。看他在呻吟着,便呵呵笑道:“好久不见啦,你这恶仆媪内!还认识某犬冢信乃吗?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说着摘掉斗笠。在阎王殿那边的那个武士,也解开斗笠带慢慢走下台阶,对小文吾说:“好险啊,犬田兄!我们从黄昏时候就在这殿内啦。”说话的不是别人,乃是犬山道节忠与。犬田小文吾登时把船虫捆好,左右看看喜不自禁。不觉莞尔笑道:“你们来得正好。二位何故夜间躲在这佛殿内?”在他们交谈时,信乃也用准备好的绳索,把媪内紧紧捆好,踢倒在地上,也到这边来与小文吾见面。

再说庄助、现八和大角这三位犬士,因小文吾走得快,不觉被落在后边。待走到这里小文吾唤他们过来,告诉他们捉到了船虫和媪内的经过,以及得到信乃和道节的帮助之事。庄助、现八、大角听了,都一齐惊叹,对信乃和道节陈述了重逢的喜悦心情后说:“某等因为如此这般之故,想去寻找丶大法师,而离开了指月院,一路紧走,昨夜在八王寺投宿。今晨天未明便出发,当来到石原驿时,听到后面有人商议说:‘去四谷没用,最好从矢口奔高畷,然后去司马滨。’某等四人听了一同回头看,身后并无人来。心想可能是神示的吉兆。便不嫌路远来到矢口,这时天色已黑,心想即使到深夜也要赶到穗北。方才走到这里的海边,小文吾走得快,一直走在前边,不但生擒了这个仇上加仇的贼妇,而且不料因有二位贤兄相助,才从媪内的枪口下得以幸免于难,可以说在石原驿听到的吉兆,一点也不假,实在可喜可贺!”大家都互相祝贺。小文吾含笑说:“某等到此海滨之事已经说了。犬冢和犬山二位仁兄也在这里,甚是奇怪。方才已经问过,但还没来得及说,这究竟是何缘故?”道节听了低声说:“你的疑问很有道理。某与犬冢因有约会,在此等人已久。这件事十分机密,容以后相告。目前不能疏忽的是这男女二贼。他们杀人之事犬冢也已看见。请把大致情况说给这几位。”信乃听了点头道:“犬田、犬川、犬饲、犬村四位兄弟听着,你们不也都被这个贼妇骗过吗?因此关于她的罪恶和狠毒,你们虽很清楚,但恐怕还有不知道的。去年夏末,船虫的丈夫酒颠二等被犬川兄杀死时,她与同伙的凶犯从越后的藏身处逃跑了。这些事日前犬饲和犬村兄已从丶大法师那里听说过,我们也都知道,所以着重说说船虫和媪内远逃到此地后,他们夫妻所做的坏事吧。”于是他便将船虫当野妓勾搭客人,如何夺财害命和今晚对一个叫善恶平的释放犯又施展出那个手段,害命未成反而自己遇难,这时媪内偷了头牛回来,用枪将善恶平击毙之事,简单扼要地作了介绍,然后指着媪内说:“这个强盗在麻生的冠头村附近,窃取了一个叫鬼四郎的农夫的一头红毛牛,牵到这里来。那鬼四郎追到这里,受了船虫的欺骗,正想回去时,在草屋内藏着的那头牛大概听到主人的声音,忽然叫了起来,因而被发觉。鬼四郎想把牛牵回去,媪内躲在这阎王殿附近,开枪把鬼四郎击毙。某等在殿内看到此事气愤填膺,想跑出来将他捉住。这时犬田兄来了,事情就是这样。”小文吾听了咬牙切齿地说:“这船虫三次做强盗之妻,不仅帮助作恶,还害某两次,实是罕见的贼妇。”他如此怒骂着。现八也摩拳擦掌地说:“这妖妇不仅三次做盗贼之妻,并在赤岩做妖怪的后妻,虐待犬村兄夫妻,竟逼死了贞女。”庄助听了圆瞪双眼说:“去年她骗了我,从庚申殿送她到了藏身的贼窝,作为对他们的惩罚,虽然杀了酒颠二和其余的一些小贼,但是却让她跑了,真有些遗憾。天罚时节已到,终于将她捉获,真是一大快事。可贺!可贺!”众人都精神振奋,只有大角在独自叹息。船虫从神色上看了出来,便对大角说:“犬村君!奴家对这些年所作的罪恶,虽已追悔莫及,但你我总有母子之情分,如果还没忘的话,就为奴家求个情,救救命吧!”尚未等她说完,大角瞪着眼睛厉声道:“你这个毒妇住口!我在故里时,如不是被有杀父之仇的妖怪魅住,怎会认你作继母?有幸妖怪终于暴露,在报父仇之时,本不当饶恕你,但那时尚不知缘连是犬阪兄的仇人,同时对你在阿佐谷谋害犬田兄之事也不曾知道,所以就答应缘连的请求,将你给了他。对此事已深感后悔,焉能再救你的命?现在所叹息的是,你和媪内,与世人同是一样地穿衣吃饭,但是你们的心比虎狼还狠,没有如此毒恶的,想起来实令人可怕。难道误以为我在可怜你吗?真是个痴心妄想的残暴歹徒。”他如此进行叱责。信乃劝阻道:“事到如今,已无须同她争论。媪内有在四谷的野外伤其主人泡雪奈四郎、夺取盘缠逃跑的旧恶,因此其罪较船虫有过之而无不及。将他们都碎尸万段,以惩其恶。还有何可犹豫的?”道节听了点头道:“这个自然。但是他们还不如畜生,由我们这些仁人君子动手,玷污了刀却甚是可惜,这岂不犹如以牛刀割鸡?提起牛来,恰好媪内盗窃的牛尚在这里。对它来说,这两个贼人也是它主人的仇人,就让牛把他们顶死吧!”他还说出了进行的方法。小文吾、现八、庄助听了都说:“对!”便拿出腰刀上带的小刀,割开船虫和媪内衣服的脊缝,信乃也帮着,与小文吾一同拿着笔墨,在这对盗贼夫妇的后背上,简要地写下了他们的罪状,把他们捆在阎罗殿檐前的两棵杉树上。道节当即让大角从草屋把藏着的牛牵到这儿来。这时船虫见已饶恕不了她的罪恶,便怨恨小文吾和大角们而破口大骂。但已死到临头,也有些难过,便只是看着媪内。再说那媪内,被道节把胸部摔伤,肋骨折断了,所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面如土色,仅能喘气儿。道节左右看看说:“不知五位犬士兄弟可曾想到没有?这船虫和媪内非同寻常的罪人,其罪恶是古今罕见的。他们活着就迈进了地狱,今在这阎王殿前,用牛角将他们劈了。这是对重罪所施的大刑,前面虽有地藏菩萨也救不了他们。就如此判决啦!”信乃听了来到牛的身旁,仔细看看说:“方才听这牛的主人鬼四郎夸奖它,才知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尤物。村民们把它与其主人的名字合在一起,管它叫牛鬼。具是名诠自性,可比作阴曹地府的狱卒牛头、马面。虽是畜生,汝若有知,当知他们是汝主人的仇人,就把这贼夫、贼妇劈了吧!明白了吗?”他如此亲切地告谕,同时小文吾和现八站在牛的后边,用手向牛屁股猛拍了一下。那牛鬼被拍得牛性大发,虽然不会说话,但瞪着媪内和船虫,立即用长长的尖角,向周身猛顶,从腋下到肩头,顶进去再劈,怒牛之势,凶猛异常。受到这地狱般的折磨,船虫和媪内痛苦得眼睛红了,脸色由红变白,喘着粗气在大声喊叫,顶过几次后就渐渐断气了。连如此勇猛的六位犬士,见此情景都感到目不忍视,不觉把眼睛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