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船虫奸计说礼仪 现八远谋赴赤岩(第2/3页)

船虫听了接着说:“角太!我方才已经说过,并非因怕世人说我不是你生母就怎么坏,而是雏衣实在太可怜。本来你们是好好的夫妻,只因说错一点话便离了,长期住在媒人家里,这般悲痛实难令她忍受,便想去寻死。可想而知她这种幽怨,实比犬村川水还深。我同她一齐哭着在想,无论如何也要使你们破镜重圆,所以就又雇了顶轿子赶忙把她领来。这是我给你带来的礼物。即使你一时还想不通,也不要说什么啦。不看金面看佛面,若能把她收下,待你父高兴时,赔礼道歉之事好说,一切由我承担了。”如此诚恳地劝说,哪里看得出她的虚情假意。角太郎甚感吃惊,露出惶恐的神色说:“您的慈爱非从今日始,不仅对她,对我也一样,儿也对此难得的母爱至感幸甚。但是在还没得到父亲的宽恕、恢复原来的父子关系之前,儿不想与离异之妻言归于好。”船虫听到他如此推辞,便说:“你所想的并非没有道理,但与我的想法大不相同。为了使你父亲的病早日痊愈,求神祈祷,莫过于大发慈悲多积善根。不料如今在途中从死神手里救出雏衣,你们如不言归于好,则岂不使我徒劳?诚如俗话所说:‘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不能算真功德。把她从垂死中救出来,满足其心愿,这才是真的积德行善,焉能不得善报?借此功德如能使你父之病早愈,那就说明你没白尽孝心。如非想到这些,我便不会低三下四地偷偷到悖逆父母的儿子这里来。更何况对公婆来说,毫无必要对你说情,把离异的媳妇找回来。其中的难言之隐是为了你父亲,也是为了你。这样说你还不答应吗?望你三思。”角太郎经他如此劝说,一时无言以对,心绪不安地低头不语。当时媒人冰六拍着膝盖高声称赞说:“她是何等聪明伶俐的女人,平素什么都要强,心地光明磊落百里挑一。连我这个粗鲁的人都赞同夫人这个意见。少爷!赶快答应了吧。”他也着急地进行劝说。角太郎这才把袖着的手放开抬起头说:“给父母和旁人找了这些麻烦,对自身的不肖深感惭愧。若未经父亲饶恕恢复父子关系,便将雏衣找回来,即使不是我的本意,您说是为了使大人之伤早日痊愈,儿也就无法推辞了。常言说孝子为了父母宁可牺牲自己的一切。此事以后被大人知晓,纵然将儿赶出本国,如能使大人的金疮痊愈,那也是悲中之乐。为了父亲康复,我万死不辞,更何况夫妻之间的些许不义。就悉听母亲的尊意吧。”船虫听了高兴地说:“这么说你答应啦?我们早已商量过,如此甚佳。那么,媒人!就请您唤雏衣到这里来吧。”

冰六听了笑着走出去在走廊上喊:“把轿子抬到这里来。”轿夫们听到呼唤抬起轿子横着停在走廊的地板上边,揭开轿子的席帘。冰六把她扶出轿子让到屋里。雏衣因悲伤和哭泣憔悴得犹如雨中之桃花。对自己又能回到丈夫的身边,虽然感到高兴,但是否从此便能破镜重圆依然心中无数。想到自己的痛苦遭遇实感脸面无光。再加上哭得脸上的白粉脱落,眼皮发肿,难以见人,被拉着坐在婆婆的背后,赧然跪着叩头抬不起来。船虫回头看看她说:“雏衣!彼此离得不远,我方才劝说角太郎的话,你也可能听到了。从今日起你们要和睦相处,以往的口角已经过去,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下来啦。你还不高兴吗?现在还有什么顾忌退缩不前的,到这边来!”说着把她拉到自己的身旁。雏衣这才稍微抬起头说:“您的慈爱比山还高,实是我的笨拙语言所不能尽述的。冰六大伯这几个月来也很辛苦。尽管自己的时运不济,但由于您的亲切帮助,使我绝后重生,夫妻又得以重聚,不知该如何报此大恩?对自己的有幸实感汗颜。”说着只是掩袖拭泪。她对自己的丈夫虽然惭愧得一言未发,但有许多话却依然藏在心里。冰六安慰她说:“有事抱佛脚,无事不烧香,此乃一般浮世之人情。你们发生口角把我找去,这是媒人的责任,有何值得感恩的?事情办圆满了胜似拂晓的望月,此是千秋万代之乐,总算卸下了我肩上的千钧重担。少爷!您就把她收下吧。这样解决比什么都好,过去您写的三行半休书还在我手中,如今已没用了。”说着从怀中纸包内取出来,恭敬地打开说:“少爷,您请看!此物放在身上片刻都感到讨厌。现在趁着大家都在,当面把它烧了吧。请看!”于是他把休书揉作一团扔在地炉内。船虫用扇子扇着燃烧的纸灰微笑说:“角太郎!虽然同一件事总在说,你不要只专心念佛,每天要夫妻和睦,等待父亲对你的宽恕。有我在里边说情,是不会把事情办糟的。雏衣你也要记着,再不能那般胡为。一年三百六十天,开口大笑的日子能有几天?父子与夫妇之间亦非尽是和美之事。你已有几个月身孕。饮食起居都得处处留神。我现在就预祝你平安生产。如果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想来就难了,见面就更加不易。这也许只是暂时的,要好自为之。”她这样加以安慰。角太郎和雏衣都感动得不禁泪下,叩拜称谢道:“一再蒙受厚恩十分感激。还望您劝父亲大人息怒,恕儿之过,以便去拜见大人。”船虫听了点头说:“这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忘记的。啊,媒人!待的时间不短,该走啦。”说着她就要动身,冰六赶忙阻拦说:“请稍待!看看随从们是否走开了。”说着出来一看,说:“人在哪里?赤岩的夫人要回府,还不把轿子抬过来。”轿夫们听到喊声,答应着从这里那里欠身起来。等把轿子抬过来时,船虫已净了手出来,从走廊上了轿子。众人把她送走后,又过了片刻,冰六高兴地同主人夫妇告别说:“实可喜可贺,老朽告辞了。”然后对雇的另一顶轿子说:“咱们走吧!”轿子跟在他的后边,颤悠悠地出了柴门,嘱咐把门给关上,跟轿的轿夫把门关好,匆忙往原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