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双珠相换额藏识类 两敌相遇义奴报冤(第4/6页)

夏日夜短,已近午夜子时。然而还未见滨路出来,五倍二很着急,频频催促,使夫妇更加窘迫。于是把军木请到旁边,先由蟆六开口说:“婚姻之事虽无异议。然而滨路从晚间觉得胸口憋闷,没办法就让童仆们去请医生,但因是夜间,不但医生未请来,连派去的童仆们一个都没回来,心里十分着急。她只是稍有不适,我想不久会好的,因此想请等一等。”他一本正经地窃窃耳语。五倍二没有答应,说:“这毫无道理。新人有病是知道的,事先订好的婚礼,怎能等到明天?你说的如非假话,就领我到新人的卧房看看她的病情,真荒唐!”怒气冲冲地自然提高了嗓门。龟筱在旁边听着很着急,事已至此,再没有逃避的办法了,就拉丈夫的袖子小声说:“现在已没法隐瞒,就明说了吧,只有低头认错别无良策。”蟆六听了,干咳一声,擦擦腋下的冷汗,一改方才的态度说:“军木大人!请您回到原来座席,听我给您解释。”五倍二听后很不放心,但是又回到座位上。当下蟆六翻身再拜道:“二位贤公在上,小的怎敢欺骗大人,滨路晚间逃跑了。”未等说完,二人惊怒得暴跳如雷,大声说:“逃跑就能了事吗?是你们为了让她给那个犬冢信乃为妻,把她放跑了,还是被那个小子抢走了?赶快追回来!说人没有了,我是不答应的,快追回来!”然而蟆六却壮大了胆子,把叩拜的脑袋抬起来说:“没等说明原因就发这么大脾气。即使是值得生气之事,也要等我详细地把话说完。关于信乃之事早已禀报过,为了把他打发走,我们夫妇悄悄地煞费苦心,绞尽了脑汁,是经过周密策划才使他远走高飞的。他怎能抢走滨路呢?最可疑的是近邻的浪人网乾左母二郎。听说他突然变卖了家财,已经先跑了,不难猜想,大概是他将滨路拐走的。因此当即派童仆们去追,但现在还没回来。我又雇了知道他底细的土田土太郎抄小路,从近路去追,多方派人不使他们漏网,我想到天亮会追回来的。如有半点谎话,就把我这白发苍苍的头割下来,绝无怨言。但请暂且等一等。”蟆六夫妇虽然费尽唇舌,披肝沥胆地吐露实情,恳切劝解,但宫六和五倍二还是狐疑难解,怒气不息地厉声道:“纯粹是一派胡言,就是你们能言善辩,我也不能轻信你们说左母二郎将滨路拐走,因为并无确切证据。不管谁是奸夫,你们已接受我的聘礼,竟让女儿跑了,其父母也该同罪,真是越描越黑。你等最初就贪图钱财,骗了我们。敢说不是这样吗?让我喝热酒虽可说是关照,但有让喝热醋的宴席吗?让人家嚼炊帚也是你们的热情款待吗?这都是你们的怠慢失礼,有这样戏弄上峰的村长吗?不仅如此,前些天诡称滨路因风寒卧病,今天又说胸口憋闷,前后矛盾,胡言乱语。总之,不把滨路交出来就给你点厉害尝尝。”身边的侍卫,手按刀把,那责骂威吓的气焰,使蟆六和龟筱吓得面色苍白,魂不附体,说:“大人说得有理,说得是。”牙齿不住地颤抖,只是这样来回重复地回答。斟酒的小丫环,也吓得躲开了。

过了一会儿,蟆六镇静一下,取过身后的短刀放在宫六等的身边说:“二位大人看了这把刀,就会消除怀疑。这是已故的管领持氏朝臣传给春王殿下的村雨宝刀。信乃之父犬冢番作在结城被围时盗取宝刀逃走,最后传给他的儿子。我知道此事,前几天用如此这般的计策,把信乃骗去神宫,调换了这把刀。原想献给管领家,现在先做抵押,等滨路回来再作为送给女婿的见面礼。请您看看,这是蟆六的一点诚意。”他实心实意地指着刀这样说。宫六神色变得稍加温和点说:“说这把刀是村雨丸有确切证据吗?”蟆六微笑道:“阵代还不知道吗?村雨丸的奇特是:拔出刀时,立即从刀尖滴出水珠,如含有杀气挥刀,水点四溅如降阵雨。我已试过,不必怀疑。”宫六听了点头道:“略有耳闻,确是如此。那么就看看吧!”他说着拿过刀来。龟筱剪剪烛花,把蜡台往跟前拿一拿。五倍二也跪着往前凑身说:“只听到过这口名刀,有机会开开眼也是我的福分。快拔出来看看。”宫六轻轻拔出刀来,拿到灯下。他和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可是一点水珠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儿?翻过来倒过去,怎么看也没水珠。宫六脾气大发,用力一挥,击中后边的柱子,刀尖立即有些弯了。五倍二早看出这种名实不副的情况,嘲笑说:“珍贵的名刀村雨丸一滴水珠都没有,成了带有火气的燃烧丸了。”宫六气得满脸通红,瞪着蟆六说:“你这个坏蛋,好大胆子。谁信这把铅刀是村雨宝刀?你这个老混蛋,不止一次欺骗我。等着瞧吧!”龟筱慌忙扯着嗓子喊叫说:“无论怎么说,那天晚间都有水流出来,我在旁边看见了。”没等她说完,宫六把刀往席子上一插,刀弯过去了,像锅的提梁一样,又拔出来扔了。五倍二也带着几分醉意,攥着挂在腰间的腰刀,耀武扬威地逼问说:“你们还敢争辩吗?”龟筱吓得浑身打颤,不知如何是好。蟆六也吓傻了,想赔礼又没词儿。原来被人家钻了空子,换了把假货。是信乃干的,还是左母二郎呢?反正是他们俩。然而事到如今,指责别人,开脱自己的错误也没用。又怕又羞,急忙起身想跑。宫六更加怒火难耐,恃血气之勇大喝一声:“你这个偷儿哪里走?”刀光闪处,蟆六的后背被砍了一刀,仰面倒下。想再砍一刀,在刀光闪烁之下,龟筱打个滚儿,把宫六的小腿抱住。这个老婆子拼命地纠缠,五倍二看到,扑过去说:“你敢打扰!”左手揪住龟筱的发髻往后拖。但她死死不放,大喊来人。五倍二把刀拔出来想结果她的性命,竟把她肩头砍进四五寸深。龟筱受了重伤,忍受不住,惨叫一声被宫六一脚踢开。在这工夫,蟆六掷酒壶和盘子碗,虽暂且抵抗,但他已负了重伤,动作很不灵便。宫六等正好乘其无力抵抗,想将他们折磨致死。夫妇痛苦得喊不出声来,龟筱拖着血泥在爬,蟆六不知往哪跑,然而还是惜命,像被蛇追着似的,连滚带叫。正挣扎着还想逃脱之际,没追到滨路和左母二郎先回来的背介从后门进来,看看厨房,又看看隔壁的房间都没人。只有宫六的四五个随从,喝得酩酊大醉,熟睡在侍从者的房间。婢女们都被太刀砍杀的声音吓跑了。背介哪里知晓,想禀告主人,便从走廊走进来拉开拉门,眼前五倍二的刀光一闪,他“啊!”的一声没等叫出来,右边鬓角被砍了一刀,向后跌倒就势躲在地板下边,忍着痛苦不敢出声。这时,宫六乘怒又使蟆六负了几处重伤,将他尽情地折磨,五倍二也砍了龟筱的肩膀,刺伤了她的臀部,使之受尽痛苦,然后将二人一起砍倒,结果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