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滨路偷悼亲族 糠助病思其子(第2/3页)

因此,世间暂且不得安宁,就连菅菰、大冢一带也人心不安。只有蟆六、龟筱才感到庆幸:这样,女儿的婚事今年就可以不办了。于是对乡亲们说,明年风波平静后必给他们完婚,连村长也让给信乃,暂且应付过去。

且说蟆六的养女滨路,从八九岁时,父母就亲口讲,信乃是你丈夫,你是他妻子,她竟信以为真。从有了春心之后就半羞半喜,不知为何,常愿意和他攀谈,悉心伺候他。蟆六夫妇虽然如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也不告诉她是养女,但仍有人偷偷告诉她,她的生父是炼马的家臣,另外还有个同胞兄妹。滨路在十二三岁时略微知道一点,她仅据所知的点滴回想:“现在的父母,在别人面前好似很疼爱的样子,但口是心非,当左右无人时就无端辱骂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从小时候就经常这样。其养育之恩虽然匪浅,但毕竟不是亲生子女,自己是十分可怜的。再说我的生父是炼马将军的家臣,叫什么名字呢?另外据说尚有同胞,但不知是兄弟,还是姐妹?”这只是传闻,也无法细问,只能背着养父母流泪,思念亲生父母之情是难以抑制的。听说此地距离故乡不过二十余里,但是羊肠山路,又无鞍马,虽近犹远。春天有牵马来卖萝卜的,听说是从炼马来,更使她倍增思乡之念。据说,现在炼马一家已经灭族,同族的丰岛和平冢自不待言,属下的士卒也多半被杀。滨路听了不胜悲痛,心想:“如此说我的生父和同胞兄弟也逃脱不了。母亲还在吗?妇女即使得救,也一定无依无靠。自己真想不通,即使养父母将亲生父母明确告诉我,我也不能把襁褓中的养育之恩置之度外呀!不知道也就没办法了,现在自己略微知道点有关生父和同胞兄弟的情况,却又不知其姓名,也不能到阵亡处去凭吊,这难道是我个人前世的恶报吗?这该如何是好?”她犹如白昼的草虫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悄悄地泪洒胸襟。为了不使别人看到泪痕,她强扮晨妆,然而如朝霜易化,还是落下泪来。有时,滨路仔细想:“我心中虽是无限悲痛,可是环顾左右,又与谁谈?只有尚未成亲的犬冢,是从小父母就许婚的丈夫。那个人心地诚恳善良,无半点虚假,是可以依靠的。若将我的身世明确告诉他,借助他的智慧,打听出生父的姓名及其存亡实况,也说不定会帮助我去其阵亡处凭吊呢!”她这样想着,可又怎样告诉他呢?便悄悄寻找没外人在场的机会。

一天,信乃正在室内独自以肘倚几,阅读《训阅集》(4) 。滨路暗自高兴,踮着脚走到信乃身边,将待搭言,觉得有人来,便吃惊地跑了出去。被这一来一往的脚步声惊觉,信乃回头看看,后边来的却是龟筱。当下信乃把桌子推开,起来迎接,可是龟筱拉开纸拉门没到里边来。她惊讶地看着跑开的滨路的背影,然后对信乃说:“喂,信乃!告诉你知道,糠助叔叔病了很久,眼下十分危险,汤水都难以下咽,这是方才听邻居们说的。他是从前你家的邻居,和你父亲交往密切,想告诉你,趁他弥留之际,去看看他。如果是为了处理他的后事,或付医生的药费找你商量,那就算了。有些穷人,你对他好,可他并不感激你,好心而无好报。但我不能不告诉你。想去就赶快去吧!”信乃听了,大吃一惊,说:“那可太不幸了,我去问候一下。他也许还不至于那样,但已是六十开外的人,如果是瘟疫那就难说了。我去去就来。”说罢,提着刀站了起来。龟筱看着他走后,才到里间去。毕竟糠助见了犬冢信乃,向他托付了什么事情,请看下卷分解。

(1) 源义经的幼名,是日本平安时代末期英勇机智的名将。

(2) 日本南北朝时的武将,楠木正成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