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景连奸计卖信时 孝吉节义辞义实(第2/4页)

时值夏日,给人以寒意的水晶花早已开过,天气晴朗,没有大风的六月伏天也过了一半。安西景连派他的老臣芜户讷平带着二三件礼物来到泷田城说:“景连对义实消灭定包,在此开基立业表示祝贺,并愿互通友好。自前次晤面以来,便实深敬仰,唯对信时曾冒犯尊颜,十分非礼而甚感惭愧。使您有似晋文公过曹之憾。然而若无此事,岂能激励阁下兴此大业呢?不妨实言相告,结识之初即对您十分敬仰,只是一时故意慢待罢了。正因为如此,才略抒拙见,为您除掉了信时。善有善报,不意竟有附骥之功,得了平馆城。一国四郡分作两半,互不侵犯,互相协助,儿孙永世相传,岂非乐事?这些薄礼不成敬意,献上坐骑三匹,白布百尺。唯望永久修好,望祈笑纳为幸。”堀内和贞行将使者上述的口信转告义实。义实毫不动疑,让贞行和孝吉款待芜户讷平,并说:“我将接见来使,不可慢待!”贞行和孝吉都大为不悦地说:“主君是以贤者之心度小人之腹,焉能不受那老狐狸的骗?景连如果真是从善慕德的话,就不会设奸计,让您去寻求该国不产的鲤鱼,以借故杀之。现在又虚情假意地前来祝贺,送些薄礼,互通友好,这是他的防身之策。怎能还看不透他的奸计而款待来使呢?勿需与他会面。”听了悄悄的谏诤,义实莞然一笑说:“景连虽非真心来通好,但如今所见所闻并不那么可恨。我们若执拗地总念其旧恶,不与他来往,那就辜负了他的好意。如此固执下去,势必置我于不义,以不义虽能取胜,非义实之所愿。万不可再置疑。”经过这样反复进行说服,终于亲自接见了来使。讷平返回时,义实让金碗八郎一同赴安房郡,答以圭璧之礼,赠送了例行的礼物,并表示要长期往来,永不断交。景连大喜,厚待孝吉,并亲笔写了誓书送给义实。

自此安西领有安房和朝夷二郡,义实领有神余的旧领地,长狭与平郡二郡,互不侵犯,未生争端,世上相安无事。所以把杉仓氏元从东条调回来,才开始有了安堵之感。时值阴历七月初七之夜,这天夜晚,义实来到房前的走廊边,召集杉仓氏元、堀内贞行、金碗孝吉等有功之臣,点茶之礼过后〔从前里见的家规有点茶之礼,见之于《房总志料》〕 ,谈起往事,对这些功臣们说:“我幸得二郡,才有了栖身之处,不再受风霜之苦。近来事情繁多,没有答谢祈祷过的神灵,也没有犒赏功臣。说起氏元和贞行乃是先父托付的重臣,随我历尽艰辛,其忠义已无须再谈。但在白箸河边如不遇到金碗孝吉,岂能在此建立功业?另外若没有飞鸽传书,又何能使定包授首?你们都为我立了一等功勋。不然当初早就中了安西的奸计,岂不按军法问斩了吗?或许在军粮断竭挨饿的时候,已成了敌人的俘虏。只会有这两种结果。”宁静的夜晚益感清爽,夜露方浓,海阔天空地谈得甚为惬意。咏歌、赋诗,又畅谈了今晚是牛郎织女双星见面之期。义实说:“星宿有君臣上下之分,因而才有人的吉凶。我已向天明誓,在此城的八隅建立八幡宫,每年秋季进行祭祀。另外告知领内不得捕杀鸽子。当分长狭郡之半赏给金碗八郎孝吉,让他做东条城主。氏元和贞行各得赏银五千贯,要谨遵吾意。”这样诚恳地告谕后,拿出一张已经写好的感谢状,亲手交给了孝吉。孝吉再三推辞,最后还是退还给义实,起身离开座席对义实说:“我先于辅佐主公的老臣再三得到恩赏,虽盛情难却,但我本无意于名利,只是想为旧主诛逆臣。托主君的威福,宿愿已偿,其他恩惠则不敢领受了。”义实笑着说:“名誉和利益你都不沾,功成身退,实是义士之志。虽说应该如此,而中国的张良,为旧主灭了秦楚之后,却接受了汉朝的封爵,被封为留侯。既有这样的先例可援,我虽无高祖之德,将军却恰似孤忠的张良。另外,若对有功之人不授赏,那谁还能以此来激励忠孝节义之士呢?就屈遵我意吧。”氏元和贞行也加以劝说,把感谢状递给了金碗八郎。金碗八郎不得已收下,读了一遍说:“如不接受而辞退,似乎有些固执己见,是不知礼遇。如果接受,则又是对故主的不忠。既接受而又不接受是我孝吉对时君和先主君尽忠的态度。”说罢,拔出明晃晃的刀来,把感谢状卷在刀上,对着小腹扑哧刺了进去。主仆三人大吃一惊,凑到身边,义实把他的胳膊慢慢抬起来,仔细看了看伤口,刀尖进去得很深,已不可挽救了。便对八郎说:“你如果这样就死,谁不说你是因为得了疯病而死的?就忍着痛苦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他似乎听到了义实的声音,眼睛向上看着,急促地喘着气说:“听说故主死于非命,我就想剖腹自杀,只因想杀死定包才活到今天。但是一个人难成大事,是时机也是缘分,有幸遇到了主君,虽只竭尽犬马之劳,如今却受到远过于微功的恩赏。似乎因为故主的死于非命,我才有此幸运,这是我不愿求生的原因之一。另外在落羽冈因误认作是定包而伤了国主的杣木朴平和无垢三,原是我的家仆。他们的武艺是我传授的,我虽不知情,但手下犯了如此大罪,其祸根在于孝吉。大罪由我铸成的负罪感,使我深感不安,这是不想求生的原因之二。昔日汉朝张良之心思虽不得知,我却羡慕与之同时的田横,为义而死以明其志。玷污了君臣偶然行乐之席,请恕我非礼之罪。”说着将膝盖一蜷,想把刀尖向右转动。义实惊叫道:“且慢!”贞行和氏元攥住他的手说:“这是命令,无论如何也不必如此匆忙地身赴黄泉,话还没有说完呢!”义实不住地叹息说:“孝吉之志我实不知,不料你会走这条路。更没想到奖赏的谢状竟促使了你的死。这是我一生的大错。八郎!在你将赴黄泉之际,义实为你饯行啦。木曾介,你赶快把那个老翁叫来!”氏元应声去走廊高声喊道:“上总的一作,赶快前来进见!”那人回答说:“听到了。”音声有点哽咽,一位六十多岁的庄客,眼睛噙着泪花,早就等在那里。他扎着绑腿,套着手罩,衣襟掖在腰间,右手拿着斗笠,左手拉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从林荫茂密的后院门后走过来。氏元招手说:“到这里来!”那人扶着走廊的台子,探进身子看着屋里说:“八郎将军!孝吉主公!我是从上总来的一作。这就是我女儿浓萩生的孩子,好不容易今天才找来,不成想你竟剖腹了。有什么话要说么?”忍着怨恨和眼泪,虽然不是身临戒备森严的关卡,但在贵人面前也有点惴惴不安。孝吉听说报名的是一作。把眼睛睁开,只是看了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