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开仓廪义实赈二郡 奉君命孝吉诛三贼(第2/3页)

玉梓虽然貌似梨花,心却已被午夜凄惨的狂风吹得破碎枯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惩治罪人的绳索牵着个姬瓜(1) ,犹如被惊雀铃驱散的麻雀。虽然还没到黄昏,却两眼漆黑,被推到正厅的房檐下。玉梓见到早就认识的孝吉,惭愧得抬不起头来。金碗说:“你仰起脸来。”她这才跪着向前凑身。金碗说:“玉梓!无人不知你是前国主的侧室。因得宠而惑主,甚至插手政道,伤害忠臣,其罪一也。炊玉燃桂,穷极富贵欢乐,犹以为不足,与定包私通,其罪二也。这些无须别人揭发,孝吉早就知道,因此山下定包的阴谋得逞,从夺取两郡之日起,尔就成了他的正室。恬不知耻,肆无忌惮,直至城陷未能得死,是作恶的报应。活着被绳之以法,死了做个无人祭奠之鬼,尔知道这是天罪国罚吗?”这样高声责骂,玉梓才抬起头来说:“你说的话我不大明白,女人本是懦弱的,在三界无家,既以夫家为家,百年苦乐都得依靠别人。何况我并非先君的正室。光弘死后无依无靠,受山下主公的爱慕,服侍在后宫,又得重温旧梦。身不由己,乃是前生的因果。至于说我从到宫中就插手政务,伤害忠臣,和与定包私通等等,都是旁人的忌妒陷害,并不是事实。譬如神余的老臣和仆从,虽曾享有高官厚禄,却身仕二君而毫不知耻。就拿你金碗来说,抛弃主君逃跑,又跟随里见攻破了泷田城,可是并没为先君做一点好事儿。各自为自己的荣华富贵,侍奉这个,跟随那个。男人且如此,女人嫁几次人也是常有的事情,哪就是我玉梓一个人?把莫须有的罪过加在我的头上,真使人气愤。这些诬陷之词,实难招认。”玉梓眼睛瞪着,满腹的怨气。八郎啪地一拍桌子:“尔说得太过分了。尔的奸邪并非臆造出来的,乃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还不低头认罪。给自己开脱罪责,貌似菩萨,而心如夜叉,口与心相悖,无异于用锦囊包着的毒石。若没尔这个女人,怎能城破家亡呢?难道不知酷六和钝平等,虽是神余世代的老臣,却为利忘义,助桀为虐,也未逃脱冥罚,皆受凌迟吗?我孝吉与他们不同,吞炭涂漆,改变容貌,为报故君之仇,想狙击定包。只因人单势孤其事未成,五指伸开不如攥起拳头。跟随里见主君,召集群众,讨灭定包,已实现报仇的宿志。我的所作所为能说对先君毫无益处吗?自己抱着口猪还不知臭,是女人的无知。不要责己宽,责人严了。还是想想你的下场吧!”玉梓被痛斥后,不禁长叹说:“妾实有罪。里见将军确实是仁君,听说无论在东条还是在这里都是重赏轻罚,即使是敌城的士兵只要投降就不杀,而且还留用。好了,就算我有罪,妇女是不足道的。但愿饶恕我,如能放我回乡,实属幸甚。男女虽然有别,从前一同侍奉神余家的八郎,请您念往日交情,为我说说情吧!”莞然一笑,向上看的脸儿,宛如带雨之海棠,灿烂夺目;黑发垂肩分外妖艳,犹如垂枝之春柳,仿佛在向人招手。

义实在上座与众近臣聆听这场判决。这样如花似玉的玉梓,虽白璧有瑕,但已知过错,祈求饶命,甚是可怜。心想何不饶她一命呢?把孝吉叫到身边说:“玉梓之罪虽然不轻,毕竟是女流,即使饶她一命,也不会有碍赏罚之规。请你好自裁量。”说得很恳切。金碗勃然变色道:“虽是您的旨意,这个淫妇玉梓是仅次于定包的逆贼。她不仅排挤了许多忠良,就是光弘的丧命,玉梓也参与谋划,如非她和定包同心协力,暗施奸计,此事绝非能偶然发生的。请您仔细想想,如果赦了这个贼妇,人们一定会说主君也爱她的姿色而有偏袒之嫌。妲己死于朝歌,太真被勒死在马嵬。这些都是倾国的美女。然而玉梓和她们有所不同,使一国发生动乱,到了城破之日,斧钺临头,才祈求饶命。”面对义正辞严的谏诤,义实也不得不频频点头说:“我错了,赶快拉下去斩首吧。”玉梓听到义实这样地大声下令,花颜气得绯红,圆瞪双眼咬牙切齿地看着义实主仆说:“可恨啊!你个金碗八郎,拒绝了赦免我的主命,杀了我你也为期不远了。不仅你将成刀下之鬼,全家也将断子绝孙。义实也是个无所作为的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已经说了赦免,怎能又把话收回去?轻信孝吉,草菅人命,真是闻所未闻的蠢将!要杀便杀,即使子子孙孙托生为畜生,来世变作狗也必将来报此仇。”这样地破口大骂,义实命令赶快拉下去。金碗领命,四五个兵丁过来,把大骂不休的玉梓拉到外面,立即斩首。八郎遵照主公旨意,将贼首定包和玉梓以及钝平、户五郎等的首级一齐在泷田城示众,真是恶有恶报,活生生的事实使人深受教益,观者如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