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钻地机的阴谋 第十五章 呓树。巢穴(第4/12页)

思量至此,扇领的贵妇人似读通我的心思般,一步步走近我,然后伸出手,“把它交给我。”

我目瞪口呆,只得将骨刀奉上。贵妇人收下骨刀,崭露莞尔微笑。这似乎亦是一种信号。大厅一侧的帷幕被拉起,露出隐于其后的足有成人之高的玻璃盅,两名壮汉缓缓将玻璃盅推到大厅正央,我的面前。玻璃盅里囚禁着一只怪物,它正伏地酣睡。我听到大厅内众人们的窃窃低语,想必人们亦惊奇于它的丑陋与恐怖。

贵妇人踮脚掀开玻璃盅顶端的窄小罩子,将骨刀投入其中。那只怪物猛然惊醒,它站立起来,露出半人身半虫身的全貌,它的上身袒露出人的头颅与胸膛,腰际以下,虫的六足取代了人的双腿,它的身后则拖动臃肿的腹节。见自己被曝光于大堂之内,怪物有些恼怒,它狠狠拍打玻璃,见无济于事又拾起骨刀一通狠砸。可囚禁它的透明牢笼似乎十分坚固。不久它似乎渐渐乏力,盘坐在瓶底,无谓地用额头撞触玻璃,它悚人的黄色眼睛逼视着我,我不由得后退一步。它张开嘴朝我喊叫,可语言亦被密闭的玻璃盅所囚禁,传出来的唯有瓮声瓮气般的闷罐声。

它怪叫一通之后,终于开始冷静。待怪物愤怒扭曲的面庞舒缓平复后,我竟发现这张面孔似曾相识。除去瞳仁的颜色、散乱的头发以及下半身的恐怖肢体,这张面孔在记忆里仍有浅薄的印迹。眼镜!忽然想起来,他正是那场酒吧枪战中拒绝从后门撤退,被皇家卫队的子弹击中倒在血泊里的眼镜男,求知派的领袖之一。只不过此刻的他,缺少了那副标志性的眼镜,因而我才未立时将他认出。

记忆中的他,已然死去;再度复生,已寄生于虫的肢体。

“这是我最喜欢的仪式。”心底里若寒对我轻声说,“毁去那些蔽陋之物,最为恣意畅快。”

另一侧帷幕被拉起,露出另一具玻璃盅,与之前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其中栽种的,是一株烈茧树,可以看到其中的一枚果实膨大而成熟,黑黄环纹的果壳之上已现裂缝。这座华美的大厅之中竟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植物,在城市里栽植烈茧历来是被皇帝禁止的。幸好,这株烈茧与那只怪物一般,皆被玻璃盅封闭起来。

两名壮汉快步将烈茧玻璃盅推向大厅正央,当两具玻璃盅碰撞的刹那,玻璃在互相触碰到的瞬间溶解,它们成为一体。

与此同时,烈茧的果实爆裂了,一只活物跃出落地。活物通体深褐,六条节肢腿,后腿强健,只一跃便跳到烈茧树的宽大树叶上,前腿利索地捧起首部的长触须轻舔干净,随后长触须笔直而迅捷地转动以探寻猎物的气味。它很快发现了玻璃盅另一侧的半人半虫怪物,随即作出威胁的姿势,张嘴露出一对猩烈的门牙。

那是一只蝗,仅有成人小臂长短,却极为凶残。怪物显然知晓这点,它弯腰拾起了盅底的骨刀,退回到自己的玻璃盅,除此以外,它别无退路。

我忽然意识到,眼前上演的即是一场密室角斗,所谓的教会仪式,之一。

蝗率先发起攻击,跃到怪物的头顶,张嘴就咬,怪物伸手将它拂落,伸腿拟将它踩碎,可蝗敏捷地避过,再度跃到怪物的大腿上,狠狠咬了一口。怪物抡起骨刀刺向蝗,后者再度跳跃躲避,怪物不及收手,骨刀刺入了自己的节肢大腿,难以拔出。我看见眼镜男的脸庞扭曲而惊惶,它大口喘息着,用力试图将骨刀拔出,蝗则趁机攀上怪物臃肿的腹节内侧,张开门牙咬穿内侧脆弱的外骨骼,肆意吃食其中的内脏。

怪物气疯了,用粗壮的胳膊将受伤的节肢大腿掰断,从中拔出骨刀,转身再刺。蝗顺势跃到怪物的人手胳膊之上,张口又咬,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一甩手将胳膊连带着蝗砸向玻璃外壁,蝗遭到重击不由得松口,怪物趁势将它踢开,随后弯腰拾起半具果壳试图将蝗罩住,它扑空了。蝗跃到怪物的腹部之下,张开猩烈的门牙,咬断了怪物的一条腿。待怪物反应过来时,蝗又咬断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