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钻地机的阴谋 第二章 呓树。独白(第2/5页)

“‘我不能跟你走。’我说。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他再次开口,我却只能听见巨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一旦不再相爱,任何语言都奈何擦肩而过。”

她在黑暗中沉默。

“后来呢?”我摘下小指上的白银戒指放进她的手心。

“没有后来,我尖叫着惊醒。”她将目光投向黑暗,怔怔说道。烛光将她的侧影投射在墙壁,形成一具奇特而柔婉的剪影。四周开始在视线里失色,所有折射在她的发梢上的光线,都丧失变幻,仅仅沦为线条与阴影,这道曲线万般诱惑。

当她发现我定定望着她,绿眼睛折现惊惧。我在双唇间竖起手指,然后双手交握于心口。我不会伤害你,我企图开口,没有说出声音,她却点点头。沉默得以交融在一起。

或许仅仅源于酒精,我开始无限地膨胀。旷原在心的幅原内恣意伸展,人的城市蜷缩着远离我。我大跨步追上去,残枯的花瓣捧在手心,花心里的城市燃烧崩塌。幸而,我救出了爱人。她立于我的指尖,与我一同耐受孤独。然而她凝视我的眼神却慢慢变得恐惧而颤抖。

身体的某个部分正在苏醒。却感觉自己正变得陌生,一切解释都徒劳无益。视线逐渐模糊,我看见……陌生的光。

再次见到这名女子,天色阴沉。大群大群的蛾子在城市上空厮杀,鳞粉弥漫空气。呛人。我避入一间酒吧,恰巧,正是Visiss。她没有客人,看见我,眼睛闪烁了一下。

举起淡蓝色的酒杯,冰块在酒精中慵懒自得。一阵廉价的茉莉花香。“梦境始于一座建筑,建筑本身坚硬厚实没有丝毫活物气息,位于建筑中央的竖井如深渊般深不见底,一座铁质旋梯将楼层间架连起来。旋梯之上,我提着黑缎长裙拾阶而下,裙摆曳地。每个楼层都只有一扇铁门,门上有扇木窗。启开,便有一张脸向我倾诉一个故事,而我默默倾听。直到某个时刻,每当竖井深处传来窸窣声响,有东西的触手开始从黑暗深处向上蔓延,我便匆匆上楼。那扇属于我的木门始终开启,迎接我,守候我。苏醒之后,我将房客的故事当作梦境贩卖给陌生人。只有这次例外。”若寒已开始在我耳边叙说她的故事。我默契地摘下铂金音符胸针,放入她手心。

“只有这次,例外。但凡例外,却为致命。”她继续叙说。“那是一扇别无二致的铁门,打开木窗,没有人脸,却为一片湛蓝,如碧空般令人心碎。我禁不住满心好奇,推开了铁门。我本不该推开铁门的。门后空无一人,长长的甬道通往另一栋建筑,那里也有一座别无二致的铁质旋梯,旋架于每个楼层,竖井深不见底。每个楼层也有且只有一扇铁门,铁门上一扇木窗。那一片湛蓝,绽现在旋梯深处某扇打开的木窗里。”

“我提起长裙疾行。可旋梯何其漫长,看似接近,实则无休无止”,“越往下走,就越接近竖井深处的浓重黑暗,那些窸窣响声便愈发令我恐惧,那一方湛蓝亦越发明亮透澈。我终于赶到,迎着蓝光奋力推开铁门,门后同为长长的甬道,通往另一栋雷同的建筑。那里,旋梯深处湛蓝绽放。隐匿于表象的恐惧充斥了双眼,如这漫长的夜,无休无止地蔓延。”

梦境陷入循环。她合上眼睛,沉默。

“从此,再也没有新的梦境。”

“是。”她空洞地凝视前方,好像我便是门后未知却已知的世界。“现在,我走在一座永远也无法走出的旋梯。而以往,每个梦境的面孔尽不同。我的梦境陷入重复,犹如永夜,无法苏醒。”

“我想,或许你所需要的,只是纵身一跃的勇气。”我说得轻描淡写,“那些最令你恐惧的表象,往往只是内心涟漪的波峰,无法真正伤害到你。”